乘龙引(3)

作者: 剑仙裴宣 | 来源:发表于2017-11-15 10:23 被阅读2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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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匾额,铁画银钩

    听他这一番说辞,可谓已竭尽诚挚恳切之能,无涵子只得收敛了冷笑,却依旧死死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你敢保证,此番前去绝不会去惊动贫道的大师兄?”

    武凤翔好像竟给他看得头皮发紧,忙将头往下一低,说道,

    “道长,其实……按说这整件事,本身与丘大侠亦有极大关联……所以,倘能够就意义之大处着眼的话,从某些方面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是很有必要过去请示丘大侠的……

    只不过,如果道长你确实觉得若如此有许多不妥不便之处,那也,那也就不好强求......”

    “武施主果然不愧是方无俦方女史的令公子,如此一番说辞,以退为进,倒令贫道进退维谷了。”

    青年含糊其辞的试探,令无涵子脸上重又挂起一片寒霜。

    尽管结果未能得遂,但情况显然仍还都在预计之中。武凤翔从容道,

    “道长此言差矣。武凤翔此行本不求务必见到丘大侠,道长又岂会进退维谷呢?

    只是武凤翔听说过当年丘大侠实乃一代奇侠,豪情盖世。在归隐之后,却不惹红尘,又俨然是世外高人,与世无争。

    其进则可技压一代武林,其退则能片叶都不沾身。似这般胸襟气度,着实让人心折不已。

    虽则当年曾被传言与家母之间,颇多纠葛。然武凤翔对一代大侠的景仰之情,却并不有半点因此而减损。

    所以,我武凤翔此行成行之前,早就已下定决心——若能有幸得瞻大侠之绝代风采,自固然是生平万幸之喜。但倘若因为某些缘故掣肘导致未能得见,却也一切都尽在情理之中。

    凡如此种,请老道长尽管放心,武凤翔早已有充分心理准备,亦不会因为此行竟无缘得见一代大侠之面而心生沮丧之感。”

    无涵子听他长篇大论了一通,虽则颇有迂回,却也只是尽量表明不欲强求与大师兄相见的意图,当下颜色稍微和缓些许,

    “无量天地。既如此的话,贫道倒可代为引领,让你前去与掌门师兄一叙。

    只是武施主从秦岭远道而来,昆仑道路又颇为崎岖。再加上近段气候较恶劣,想来施主一路鞍马劳顿,也已疲乏已甚。

    那么贫道这里擅作主张,请施主现就在敝处圣德殿里稍作歇息。待养足精神,然后再去与敝派掌门人会面。”

    “多谢多谢。甚感道长引领路径,点拨愚迷,成全我多年企慕昆仑,久欲于此伫望雪山云海的一番异想遐思。”

    武凤翔喜形于色,抱拳施礼不迭。

    昆仑派当代掌门法号无渰子。据说他年轻时候文采风流,雅量俊爽,是昆仑一派在当今武林道上,形象最为美好的代表人物。

    于圣德殿休整以暇,武凤翔分外打足精神,随时候命。但无涵子却直俄延至次日渐午,方才前来邀请。

    彼此略事寒暄之后,武凤翔就跟在这老道士身后起行。

    二人一路行经丹霄院,绕青羊宫,再穿过巍巍昆仑阙——

    这一路上都是冰霜石径,甚是滑溜难行。每至转弯拐折之处,又颇多危岩怪石参差嵲屼,是以武凤翔虽则有惊无险,倒也着实暗暗地捏了把冷汗。

    他紧紧跟随着无涵子,尽量小心在意地稳步行走,丝毫不敢大意。

    沿着这条凿石而成的险路蜿蜒翻绕。起落上下之间,眼帘望处,前面忽然飞出一重苍然的观院。

    只见那肃穆古老的匾额上银钩铁画,书得有“碧游”两字。其笔意宛若临渊古松,云海天鹤。逸气纵横,奇绝超俗。

    无涵子领着武凤翔进得那座宫观的大门,却一路行走不停。

    直到来至一间方丈前,这老道方驻足立在门边,

    “掌门师兄,秦岭武凤翔已经到了。”

    “请进来吧。”

    方丈里一个清朗的声音回应。

    无涵子得信,便招手与武凤翔进入了那房间。

    但见地方并不甚大,里面陈设亦极为简单:

    从门首往内,约莫共摆放了五、七个蒲团。此时此刻,却只有正中央的那个座垫上面,趺坐着一个身着八卦直裰,斜执拂尘的老道人。

    这名老道三绺长须,漆黑如墨。双眉修整,斜飞入鬓。

    端的生得好仪表好人物!

    只可惜自他左眼睑起,一道狞厉的疤痕便直掠过上嘴唇,径自拖拽至右面下颏部位而去。

    武凤翔将之瞧在眼里,心里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他就是那个在从前丰神绝世的昆仑侠少表率?这道伤疤可来得忒也凶残忒狠毒了!

    即便武某于今日看到,尚犹自觉到惊悚。放诸当时,那正在发生着这一切的场面,却不知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惨烈、如何的一种凄厉!

    “掌门师兄,”

    无涵子竖掌躬身,做了个道门的简单揖礼,

    “这位武施主从秦岭南麓而来,说是有重要机密在身,定要当面转述与掌门人知晓。”

    武凤翔赶忙上前半步,抱拳施礼道,

    “武林后生末学,秦岭武凤翔,有幸见过昆仑掌门。”

    昆仑掌门无渰子微微一笑,轻挥手中麈尾,

    “武施主不必多礼,请就坐说话。”

    无涵子做了个相邀请的手势,随即与武凤翔分宾主在无渰子身侧左、右两蒲团上坐下。

    少停片刻,尚不待吩咐,就有青裰道袍的昆仑少代弟子奉上清茶。

    武凤翔微呷了一口茶水,心中略作斟酌,即有计议,当下遂朗声说道,

    “武凤翔之身世,原本与贵派丘大侠有些瓜葛。此番特不避嫌猜,冒昧前来昆仑圣地,殊实是不应该。

    但为了身上所担负的此桩大事,却又不得不勉力成此一行。个中情非得已之处,还请掌门人雅涵。”

    无渰子轻“哦”了一声,却笑说道,

    “武施主太客气了,繁文缛节,就请一概免去。诸般不必拘泥,还是请直奔主题,向我等师兄弟陈述个里情由,一解此未详之迷津吧。”

    武凤翔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又是拱了拱手,又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这第一件事,是与贵派丘大侠直接相关的!”

    无渰子与师弟无声地交换了个眼色:原来竟又不止一件事了!这却不忙,且试听下去,看他待要再如何陈述。

    却见那武凤翔平静目视昆仑二老,略作停顿,随后便又侃侃而谈,

    “据武林传言。约摸三十五年前,贵派丘大侠曾在江南天目山下,重创一位东瀛忍者。

    那东瀛忍者当时大为叹服于丘大侠的惊人剑技,仅只败走而去。但后来却不知什么缘故,突然便遭变故,竟此暴毙而亡。

    只是在他临濒死亡之前,却将平生之所学,录作一册秘笈,并其内功心法等,悉数皆传授于一名叫做高阳常胜的少年。

    根据传言,那东瀛武士忍者要求继承他衣钵的传人,要以打败丘大侠,将丘大侠力斩于剑下,为毕生不变之要务宗旨,务必恒将矢志贯彻,不死不休......”

    “这个传言确有其事,”

    昆仑掌门抚须而笑,气派雍容,

    “有劳武施主费心。只是在三十有年以前,敝派就已经知悉这一消息的具体情形了。”

    武凤翔纳闷道,

    “可是在这三十五年间,丘大侠为何竟一直未遇那少年——高阳常胜前来挑战寻仇呢?”

    无涵子长眉一掀,讶然道,

    “听武施主你言下之意,难道高阳常胜近期,便要前来挑战我大师兄了?”

    昆仑掌门则依然波澜不惊,平静而淡定地说道,

    “据闻东瀛武道传承,最是敬重信义二字。其武士忍者奉守言出必行,百死毋回的教条。为人处世,皆以从不曾有毫厘偏差于此者引为荣耀。

    高阳常胜此人,既能得其武者垂青传授衣钵,自然亦必非背信弃义之徒。青目以睐者,无他,惟在乎性情志趣相投相契合耳。

    也因了此性趣相投,所以不管逝去多长时间,这高阳常胜,他与我大师兄之间所无形存在的这个契约,终将会被践诺。

    偏差也只不过是迟早间的事。而决斗之举,则势必发生。此诚情理之中,不足为怪。

    并且,这也只是贫道大师兄与高阳常胜他二人之间的私事,又岂足以言其惊动天下武林。”

    武凤翔听后,口舌微张,却立马点头认同,

    “掌门人所言极是,武凤翔真少见多怪了。”

    “哪里哪里。武施主宅心仁厚,对敝派昆仑关切之心拳拳可感。对此,贫道尚未鸣致谢,施主倘若竟以此欲加自责,昆仑一派又当愧何如之?”

    “掌门人的胸襟气度,言谈举止,成足若定,雍和从容。果然是大家手笔。令武凤翔钦佩之余更添十分心折。”

    远道而来的秦岭青年语吐敬重之际,毫无先兆地,突然就将话锋带转,

    “第二件事,则是山西屠狗帮已经和河南隋家院联手同盟。

    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竟妄自出手,向贵派开封支舵发起偷袭。其在得手之后,更恣意行凶,极其惨无人道地将贵开封支舵血洗满门……”

    昆仑掌门仍然平静说道,

    “武施主消息倒也灵通。只是这件事,敝派已经着手处理。现在,便已经接近完美收官阶段。

    屠狗帮、隋家院,原只不过据地一隅乖张行事的小帮小会。地痞习气,无赖成性。

    那次针对敝派的血洗行为,以他们的实力,即使结党联合倾巢行动,各能力与胆魄也都还嫌远远不够。

    以此不难推测得知,他们通只不过是遭他人利用、被裹挟胁迫帮凶的弃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元凶宵小,始作俑者,却当是另有其人。”

    “掌门人慧眼如炬,真可谓明察秋毫之末。”

    武凤翔似乎五体投地,钦服至极地由衷赞叹道,

    “原来那隋家院、屠狗帮果然就是被阴山狼刀会胁迫行凶的!并且还在数日前,更先后宣布并入狼刀会。之所以协恶为非,竟只是为了加入其中好同恶共济。

    为表诚心,他们又甘愿充当前锋,夜袭贵派淮河支舵。

    经过一夜血战后,双方都损失惨重。这道消息,想必掌门人也已经接到了告急传书,早对此了然于胸了。”

    此话一出,方丈间两名老道长再次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无涵子按捺不住,当即愤然起身,欺近武凤翔所坐蒲团,居高临下地断喝道,

    “这消息我派自然已知!哼,武施主你倒果然是个有心人,居然连本派这等最新消息也尽数探悉了!说!你这则消息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快说,快说!”

    那武凤翔仍神色如常,不惊不慌,坦然相告道,

    “此事说来话长,期间也很是有些巧合处。但不管怎说,归根结底,却毕竟因为家母与那狼刀会的副会主‘笑大娘’公孙汀兰,她们存有一定的交情。

    正因为此,武凤翔通过旁听家母与公孙汀兰的一些个言语交谈,从而抽丝剥茧旁敲侧击,最终分条缕析地获知了这些消息。”

    他嘴上倒说得异样地轻巧,可无涵子又哪里肯信他这几句隔靴止痒、言不由衷的扯淡?

    黑脸老道士当即手按剑柄,还待继续逼问。昆仑掌门却缓缓站起身来,低沉地喧了声道门法号,

    “无量天地——”

    随即他挥一挥手,示意师弟稍安勿躁。

    无涵子心中虽然对于武凤翔仍旧很是愤愤难耐,按捺不下,却也不得不暂且退到了一边。

    看着那轻摇拂尘的左手,武凤翔这才发现:这位一代掌门的左手,竟然只剩下三根手指!

    这三根手指,分别是大拇指、食指与小拇指。那中指与无名指,却都齐根而断。而那幸存的三根指头上面,更又各自布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老道无涵子见武凤翔盯着师兄的左手看,脸色立时变得扭曲而古怪起来。

    昆仑掌门却仍旧淡定地微笑道,

    “这也是早年,贫道在武林闯荡时,所留下的一个纪念了。指断已久,老命尚在,却也是值得庆贺的幸事。”

    武凤翔见他笑得爽朗轻松,知道他一点也不为此感到介怀,不禁又点了点头,但并未就此说话。

    “武施主不辞千里万里,来到我昆仑远地,为的就是告诉贫道上述两件要事吗?”

    武凤翔急忙摇首道,

    “不是。那两件事只不过是武林上打听到的小道舆论消息,都算不上是什么秘密。真正至关重要的大秘密,当然另有所指。”

    无渰子道,

    “哦,武施主请继续往下说,贫道洗耳恭听。”

    武凤翔将头略低了一低,却旋即又缓缓抬起,目光敏锐地看着昆仑掌门,

    “据最近最新之武林传闻,有疑似大罗天的高手,先后在江湖各地显露出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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