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初春,他乘坐的T162次火车,正疾驰在广东一带的郊野地区。车外的青山原野被列车狠狠地抛下,在他向后望的窗外疯狂地后退,像倒带一样。火车截至到现在已经是第五次大提速了吧,听说今年还会有一次提速。
然而,这疾驰的列车是载不动他的满腹的愁肠的!
他的愁又从何而来?
八零后,无车无房,一双父母年至花甲。
目前的工作---合同工,三险一金,工作还算稳定,
但远在两千里外的南方。
夹缝中的他,被现实的泥石洪流携裹着无法喘息的时候,
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怨恨父母——为什么要生下我?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株仙人掌,无人问津,孤自茁壮。
但每每冷静下来又深深的自责:难道我不更应该感恩吗?
感恩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作为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一个七零后的哥哥,2000年初,
工作包分配带户口的费用,已经透支了他那个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
不单这样,还另外欠下一部分债。
当时的他,忙完哥哥的婚礼,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在心里想,
这下好了,都有了,好好珍惜吧!
当时已是20岁出头的他,竟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奢望过,他会在十年之内成家。
直到遇到了现在的她
他们俩从零四年在一起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光了。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偷偷地做着白日梦:要是能和她组建一个家庭,,,
他没敢再往下想。
过早的参与农事,让他他的年纪和实际年龄看起来极不相称。
他就那样展开小桌板靠在车窗,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从广东东站出发,已经两个小时了,黄昏时分,
夕阳把它那最后一抹光亮抹在沿途的田野上,顿觉似滤过镜一样,
让这窗外的原野以一种无法言语的幻美,一览无余的,
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都无暇顾及这一切,他心不在焉地深陷在自己的惆怅里。
这次探亲假19天加婚假7天,算起来也将近月数了,
想到这里,时间还算宽裕,他感觉宽慰了些,
这让他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起身走到她面前,他的未婚妻,
她的小腹隔着厚厚的外套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关切地问:“这一会儿咋样,要不要吃个苹果?”
轻微的孕吐或者是干呕总牵动着他的心!
“没啥感觉,挺好的!”她神清气爽。
她问起什么时候拍婚纱照,他说回去先预约再说,
影楼这行水深,找个熟人,能算个挺低的折扣。
说起婚纱,女孩子天性的眉飞色舞,眼里闪动着光芒。
而眼前的她,竟藏起自己的期盼,轻描淡写地说,
咱就象征性地选个最低价位的套餐就行,
婚纱不能单单以价位来衡量。
让选照片一定要对自己狠一点,把持住,套餐外的一张也不多选,
不该乱花的钱,一分也不能枉花。
他深知: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最本真最任性的一面她都收起来了,
为的是让他肩头的担子别那么重。
他的鼻子酸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些对爱信誓旦旦的宣言,在此刻甚至都略显做作矫情,苍白无力”,
他狠狠地想,她本有她的骄傲,但是这一刻,
在骨感的现实面前,她竟那样委曲求全,就为了他妈的所谓的爱情!
这一刻,他的心横下来,无比坚硬:一定要对她好!
不由得,水果刀一倾斜,竟划到手上。他下意识地瞄她一眼,她正凝神地望着窗外。还好,没被她看到这一幕。他使劲摁下去,挤出一点血,就止住了,丝毫不碍事。手里的苹果,已被他完整地脱下皮来。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面前,一串完好的苹果皮螺旋状的盘在手腕,她一怔,俩人相视一笑,每次他为她削苹果,看着水果刀在他手里唰唰的顺着苹果盘旋而下,她都觉得他在把玩一件艺术品,不动声色的,瞬间就能“变”出一个光滑的苹果,最重要的是果皮完好无损。腼腆的她没有目瞪口呆状,倒是他补充上一句“一个不留神才艺侧漏”,她接茬“嗯!手艺人”。
透过车窗看去,外面天色已黑,
这时火车正行驶在荒芜人烟的山野,所以外面一丝光亮都没有,
车厢里的灯已经全打开了,整个车厢里灯火通明。
灯光映照着人的脸,比之前多了层光芒,而且很温暖。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大家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下铺的乘客已经找个靠窗的位子随便坐,
中上铺的同志随意地在下铺的床上倚靠着。
“香烟瓜子矿泉水”的叫卖声已被吆喝盒饭的声音取代,
到了吃饭的点。
他早已将她喜欢吃的碗面,撕开,倒入调味包,放一个卤蛋,一根火腿,顺便往茶杯里添些茶叶,去热水器那里排队。
轮到他,他小心翼翼地用面桶接三分之二的开水,不多也不少,他清楚非常时期的她对味道很敏感,所以很挑剔。
将面闷得恰好够劲道,端给她,她一开始吹嘘着热气慢慢吃,吃得津津有味,吃了几口,干脆端起碗,大块掇击,这一幕惹得他在一旁咽口水,百般欣慰。
内心想: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看她吃一碗面,竟然能让他好生感动,百般歉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起事来,是条汉子,细腻起来,像个女子。
看她连面汤都喝完了,他递过来手纸,问“吃得爽吗,劈头盖脸的?”她一脸的满足,边接过手纸擦嘴角残留的面汤,边兴奋地点头,“嗯!太爽口了,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平日你又不让吃泡面”。
“知道什么样的泡面最香不?”打岔是他惯用的伎俩。
她从他眼里寻找答案,“火车上呀!回家的味道。”
她似乎有些领悟,拍马屁似的,随声附和道“嗯!这话意味深长。”
她喝着他不知何时泡好的茶,顿时觉得浑身无比清凉。他就是那样悉心地照料着她所有的喜好。
她催他赶紧吃饭,他哪里吃得下,好像从最近作出决定准备结婚以来,他被这件大事困扰得就没感觉到饿过。去吧!不吃饭怎么行?看你最近操劳得,脸色很看。我可不希望一个精神恍惚的大叔出现在我的婚纱照里!
他又何尝不期待呢,和自己爱的人?想到这里,竟有一股饿意袭来。他快速吃完一桶面。
安顿她在下铺躺下。自己去抽支烟。然后爬到上铺躺下来。他辗转反侧,下铺的她早已起了鼾声。
而他则要失眠了,筹算着结婚的事。
两万块的现金又在他脑子里过一遍,他对这个数字确信无疑了。回去,先预约婚纱,让她休息一天再去拍,最多支出:1500,剩下的10000当作彩礼,剩下的7500
一并掏给婚庆公司,找婚车,结婚典礼,还有许多琐碎的事,都由他们从剩下的钱里支出。剩下的1000作买返程的车票用。客人出的分子钱,用来支付酒店婚宴的所有费用也是绰绰有余的。随时遇到困难脱不开手,还可以给那几个死党打电话。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他轻轻地翻身,平躺下来,干脆双手一合,垫在后脑勺,这样感觉浑身舒展了很多。他的耳畔传来均匀的鼻息,下铺的她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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