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羡慕阿绾。
从前我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宫人们随意怠慢,连兄弟也任意欺凌,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我不明白他们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后来从嬷嬷口中得知,原来我的母妃,是父皇微服私访时带回来的清倌儿。仅仅是清倌儿,对宫里名门出身的人来说,便是最脏最下贱的。
母妃不争,从小也教我不要去争,强求无果,反伤性情。幼时也怨恨过,可宫内风云诡谲,似乎能安居一隅已是万幸,何乎强求能活在太阳底下?
阿绾她与我天差地别,她生来就活在朝阳下,有爹娘哥哥宠爱,新州的百姓也喜欢她,每每上街回来侍女手上都会拎些百姓们给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不会信世上还有这般美好的姑娘。
我喜欢她,喜欢她温暖明媚的笑容,喜欢她一蹦一跳跑到我跟前,喜欢她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围在我身边,好像和她呆在一起,我麻木的心也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感动欣喜。
我计划着,在新州做些功绩出来,便向林将军求亲,再往宫里递折子,将母妃接出来,我相信母妃见了阿绾定也喜欢她,其间虽艰难,可事在人为。
但我第一步还没实现,母妃就走了。母妃不爱争,一辈子就争过两次,一次送我出了京都,一次让我做了王爷。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王府里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当回廊里传来阿绾的声音时,我不想自己这副样子被她看见,可又希望她能陪陪我,我现在有的,也只有她了。
她竟学着话本里说想要助我回京,确实有了林家相助,我的路会好走很多,可是那肮脏黑暗的地方和手段,我舍不得她碰,所以整个林家都必须摒除在危险之外。
可是不久新州潜入了西夏的奸细,我亲眼看着阿绾被掳走,却救不了她,为了能顺利出城,他们给阿绾一连灌了好几碗迷魂汤,那时候我刚赶到,却半步不敢动。
回来后的阿绾一直人事不省,大夫说难救,可阿绾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是回来了,看着她单纯迷蒙的样子,想到其中阴谋还有我那些所谓的兄长们推波助澜,我第一次决定要去报仇。
我变更了计划,父皇,西夏,兄长,都该有自己的报应。
筹谋了四年,事情进展地很顺利,西夏王被挑拨大举进犯,太子出战,三哥和四哥相争,父皇病倒,在御书房中阿绾曾感叹京都的天变的太快,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不过是背后有人在算计着。
可是我没预料到,太子死了,不知道京都风水怎么养人,把人养得这么无用。
后来回京都,做太子,承皇位,都脱出我的计划,当我坐上金銮殿的时候,我深切而悲哀地知道,我与阿绾不会再有缘分。
当年宫人来宣旨的时候,我就奇怪她为何怕,后来阿级和我说,幼时阿绾随着林将军进京述职时,参加宫宴走丢看到了哪个宠妃将一个活生生的婢女打死了,回家发了好几天烧,自此再不肯进宫。
我也问过阿级林家愿不愿意把阿绾嫁给我,他当时就冷了脸色,一字一顿地和我说,阿绾嫁给谁随她自己心意,可是如果你不想她变成下一个王贵人,你就不要和她提起你的心意。
事实如此,我无言以对,可是我的心意该让阿绾知道,否则,我怎能甘心。
能在御书房见到她,是我的意外之喜。可我也知道,这样开心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我的阿绾,是注定活在广阔天地中的,不该被拘在四四方方的红墙之内。
宫宴那天,我偷偷溜进她的屋子,与她讲了好多心里话,这些都是打算娶她之前和她说的,现在却被我当做了临别之语,真觉得煞风景,算了,反正也不会有成亲那日,也用不上了。
天地浩荡,也幸好她将我的心带走了,不至于以后只能在无尽黑暗岁月中生蛆发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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