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九年前后,复社在明清换代之际已经风流云散。
但江南文人结社的余韵仍在。比如清初的苏州沧浪会,就吸纳了苏州松江不少士子。当然时已过境已迁,环境已经不同,也没有明朝张溥那样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领袖,于是沧浪会的影响渐小——甚至还分裂成慎交社与同声社,两派之间势同水火。
有识之士对两社的无原则纠纷十分不安,他们担心这会被人利用,成为政治问题。当然,也有人担心这会影响反清复明的大业。
此时复社领袖还有谁?只有吴梅村。
本来还有个钱谦益,但他在清军兵下江南时不是率先归顺过么?虽然他返乡后,暗地里仍做着反清复明的活动,但明面上他已经不具备复社领袖的资格。话说回来,老钱做那些反清复明的事,究竟是不是柳如是姑娘的眼光促使,也难说得很。
老钱自己没资格出面,所以劝吴梅村出面弥合慎交社与同声社的裂痕,就这一点来说,降过清的老钱还是很敏感的。顺治十年三月三日、四日,两社联合召开虎丘大会,与当年张溥组织的虎丘大会几可相比。吴梅村参会并大力周旋,被两社共同推为宗主。时年四十五岁的吴梅村,在与会后生小辈面前,已是经历过换代剧变之人。
但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会,与后来清廷在江南搞出的“科场案”“奏销案”,实在不无关系。包括吴梅村出席如此大会,得享如此盛名,更让朝廷必欲得之而后快。
虎丘大会后,吴梅村又专门去了南京,意图寻求机会宽免出仕。但这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自叹“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上一次他去南京还是在九年之前的弘光朝,如今故地重游,目的却是想要周旋不肯做官,而这目的根本就达不成。南京之行的主要目的达不成,但故国山河破,催生伤感诗词如许——“万事今尽非,东逝如长江”。
说到两社的虎丘大会,有两个人不可不提:吴兆骞,吴江才子,慎交社的主持;顾贞观,吴的好朋友,宜兴才子,慎交社的成员。
吴兆骞在会上与吴梅村诸老唱和,一时名声大振。可惜后来参加乡试,遭遇江南科场案,被流放宁古塔。十多年后顾贞观到北京,结识了纳兰性德,因怀念吴而写下著名的“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怎堪回首”,即以此《金缕曲》打动纳兰,又通过纳兰父亲明珠这条线营救吴兆骞入关。那是一段很惨的故事,但很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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