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节课,照常进行大课间活动,这个时候是要检查红领巾的,班上有专门负责提醒同学们佩戴红领巾的值日生。教室里人大部分去了操场,只剩下值日生和几个正在摸索红领巾的人。这时值日生冲着一个男孩子喊了好几声,提醒他带红领巾,但是男孩子都无动于衷。我猜他应该是又忘带了,索性当作没听到。这一切,站在讲台上的我都看在眼里。
昨天他也没带。
我特意没出声,绕过大半个教室准备当面处理,结果他去了走廊上,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来到走廊,我一手抓住他的衣领,问他听到值日生说话了没,他不言不语。对,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内向犟驴似的刘俊扬。他想挣脱我的手,可是力气实在太小,他竟然直接把外套拉链扯开,双手一扭,衣服就脱下来了。我在想当时的我一定是没想继续对着来,所以才让他走了,不然怎么着我也要斗争到底的。
走了之后,他先是回到座位,后来我走过去他竟然走了!我以为他下去操场,没想到是去别的地方,跟在身后走了一层楼,他干脆跑了。我也不会去追,校园里还是安全的,至少他出不去。
我走向操场的路上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一方面是问问他最近的情况,一方面是让她妈妈知道有这么个事情,万一孩子真的丢了,我是第一责任人。
得知此事,家长也很无奈。因为他们不常在家,孩子不服爷爷奶奶管教。后来告诉我孩子的爷爷就在附近,让他们来一趟。其实我的本意没想让他们过来,不过既然在附近,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也是可以的。
打完电话,我安排了一个同样没带红领巾的孩子去找刘俊扬。这个孩子把拉链拉到顶端,用牙齿咬住拉链,以为这样值日生就看不出他没戴红领巾。这种行为让我觉得可笑又可气,不过他的处理方式倒是比刘俊扬聪明得多。
我继续回办公室处理我的事情,满校园去找一个赌气的学生,这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我很坦然地等待着。
没多一会儿,有人来告诉我刘俊扬爷爷奶奶来了。我一看,还带着个小女孩,感觉让他们跑一趟太折腾老人家了。不过,问题总是要处理的。我说孩子不见的时候,他们明显是担忧的,我劝他们,孩子肯定还在校园。没多一会儿,跑腿的孩子就说他在厕所看见刘俊扬了,但是刘不肯出来。爷爷立马说去找他。
大概又过了会儿,爷爷奶奶回来了,说刘俊扬不肯过来。他们来跟我聊。聊了会儿,大意也是说孩子性格倔,爸爸虽然管得严,但是经常不在家,管的次数少,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妈妈出去打工之后,他更加不服管。我边听边想,这可能也有家庭因素吧!
爷爷说他回家之后基本上是关在房间不出来,我很诧异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什么能闷在房间那么久。聊了会儿,爷爷说去喊他过来道歉。可能他们也没弄清事情的原委,今天其实不存在道不道歉,他也没顶撞我,不过就是一件没戴红领巾的小事而已。我也没多少,继续等着。看小女孩不吵不闹地在旁边玩。
不多久,爷爷又是孤身一人进来了。我告诉他们,干脆把刘俊扬带回去一天。因为我的教室不能由着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爷爷说他已经跟他讲通了,他也回教室了。
听到这里,我有点懵。这事未必就这么完了?虽然在老人家进来时旁边的老师就告诉我喊他们家长没什么用,刘俊扬也没什么管教的意义,但是教了这么多年书,在我的班上这么不服管的好像还是少数。
我直接告诉他们,我去教室喊他来办公室把问说清楚,喊得动当然大事化小,如果我喊不动,就只能麻烦他们把他带回家了。
一开始老人劝我要不今天就算了,下次再犯再接回,在一边带孩子的奶奶也附和。我告诉他们这种事情第一次纵容,以后更难收场!最后爷爷说他去喊。
我听到奶奶在门外给孩子的妈妈打电话,说老师要把他赶回去怎么办,还在电话里说着要儿子儿媳回来之类的话。哎,又是一个乱扣帽子的,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彼时已经打了上课铃,接下来只听到校园里响彻了他的嚎叫声。看来是被爷爷拖来的。到了办公室只顾哭,背对着我站在三米外的沙发旁。我也没多说,因为我当时正想着把之前写的文章打印出来,这个时候不用点奇招是没有用的。
爷爷说了句什么,可能是老师又没打你。他立马回了句,打了!一听这话,我的火又噌蹭往上冒,当时他要是站在我眼前,我一定是指着鼻子说这番话的——“打你啊,打你怎么了!教了这么多年,没看到哪个学生打不得骂不得,开学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我是会打人的老师!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我也能说这话!”一通训完,他继续哭,我继续埋头从电脑上下载打印。我想,旁边的老人肯定也会在心里想这老师到底要干嘛!
等他哭声渐小,我让旁边帮我做事的女孩子站在刘俊扬面前把文章读了一遍,爷爷奶奶也在旁边听着,那篇文章写在两三周前,那时,他还没有这么惹人讨厌。
念完,我看他神色缓和,知道这些文字读到了他心里。趁热打铁,继续训!一开始,他还有点不服气,对于我说的话不做任何表示。后来,再讲,就有反应了,知道摇头点头,也能抽泣着把话说清楚了。我告诉他,在班上不存在我满校园找人的事情,所以不要玩失踪;也不存在不能批评不能打的人,犯了错误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不要指望大人。
等他回教室之前,爷爷又追出去跟他讲了一些什么,奶奶又追问爷爷有没有送他回教室。我想,十一二岁的人了,爷爷奶奶还如此不放心,难怪自己没什么自理能力。
老人临走时,一个劲地表示辛苦老师了。看得出他们一家人都是尊重教师这个职业的,不过也确实为这个孩子操太多心,孩子这一两年的转变太大,让他们也力不从心。奶奶说起自己在外工作的儿子时,眼眶都是红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老一辈,带大了儿子女儿,还得为孙子孙女当牛做马,都说隔代亲,最后反倒是成了这些留守儿童“变质”的根本原因之一。
今天的事情,我的处理可能过于极端,但我是在考虑了学生情况以及对结果充满信心的前提下才采取的,可能不适合于其他人。谨记录下来,以供日后参考、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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