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读过卡夫卡的城堡,审判等书,我承认我完全没有读懂,虽然我还是硬着头皮读完了,一路的感受都是费解。一般的解读认为这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官僚主义,这种解读令人疑惑,有简单化的嫌疑,即便是对不能读懂的我。残雪的解读令人激赏,有茅塞顿开,终于找到了的感觉。在残雪看来,所有经久不衰的作品,最终都指向人追求内在真相和艺术永生的精神旅程。
读到的她的第1本书是从图书馆借来的《趋光运动.回溯童年的精神图景》,几篇下来,每一篇都在论证书题所揭示的主题,即作者走向艺术并取得成功的必然性,这让我感觉很别扭。在我看来对于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必然的。这必然性不过是我们的生活中循着某一个方向指引下的努力所造成的结果。在任何一个阶段中,我们都有可能退缩。一个人有幸而拥有了一种信念,大抵就是出于偶然,而这种信念竟能够不遭厄运地贯彻到底,则是更低的偶然性。
本来我打开一本书是想找到我行动和自我期待的理由,希望从中得到先行者的抚慰,共鸣与同情,而现在她似乎在推开我,斜睨着对我说,你具备这些个性条件了吗?你的过去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这些构成必然性的先决条件,你来这里干什么呢?我不是她,所以我当然没有她所具有的种种条件,际遇,以及她那必胜的强大意志。
然后我又感觉,她似乎还有无比强大的记忆力,每一件童年时代的极微细的小事,在她妙笔生花的笔下,不仅具有了指向未来的必然性,而且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他心底里一直存在的,写时不过信手拈出来罢了。这是叫人自惭形秽的第3个方面。
尽管如此,犯贱的我还是决定要把他读到底。我在亚马逊上买下了她的电子版经典集,总共24本。我打开了其中大概属于最难读的最后的情人。我并不有意想读这一本,只是正好打开了它,并且没有遭到拒斥的第一本。我承认我读不懂它,但是他极其朴实而流畅的句子和丰富而不知所云的意象,吸引着我继续,我一口气读完了这本晦涩难懂的小说。我感觉我隐隐的抓住了他的一些意象的传达,因为他似乎表达出了我多年思考的一些内容,但我还得再读才能验证我的猜想。
阅读残雪残雪奉行的是自动化写作,每次写作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句子会是什么,如果知道,她反而会认为这是一个出于理性的不可取的句子。对于读者来说,也是同样的挑战,只有随时将自己的文学感受与想象保持开启的警惕状态,才有可能抓住那只可意会而难以言传的,一丝半星,聊可自圆其说意蕴。
我们可以从作者一贯的主题中去寻找理解的方向,因为即便作者本人,也无法告诉我们他每一部作品的意图是什么,尤其在他完成不久,刚抵达读者之时。残雪不知道,卡夫卡也不知道。虽然残雪一再否认他作品与其他人的类同性,但她终究还是承认了她的现代文学师承,但丁,哥德,卡夫卡,卡尔维诺,博尔赫斯…她对他们的解读是如此独特而完美。对于这样的一个阅读和写作者,是绝不能错过的。
我们从每一个人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发现自我真相的镜子,对于残雪来说,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他对分裂自我的探索与揭示。这样的文字不论是否有读者,对于作者来说都意义深刻;而这样深邃的文字,也绝不可能没有读者--而且是对文学有自我要求的高质量的读者。
为什么我必须阅读残雪呢?首先我基本几乎读不懂残雪,但是她的语句是如此朴实而优美,意象是如此丰富而明晰,对我就像一座矗立在我前面,必须翻越的山; 假设无从翻越,至少也把它看清楚一点。我似乎觉得,如果能够看懂最难懂的作品,那其他作品就不在话下了--所以从效率上来说,也是一笔划得来的开销。
第2点,并非因为他现在所获得的世界性的声誉,而是一个能够将卡夫卡的作品解读的如此深入的作家,她的作品绝对不可能是像很多人认为的那种混乱。而更可能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有他内在的必然的逻辑。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就连作家自己在作品写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如果卡夫卡能够为他的读者指点迷津,那么也不必出现残雪这样独到而深邃的解读,卡夫卡的作品也不会成为抽象晦涩的代名词了。残雪的解读别具一格,却独具魅力。这种感觉,即便仅仅是作为一个阅读者,也令人着迷。一个最高超的读者更可能成为一个高超的写作者,而不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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