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条很荒凉的街道了,同都市的繁华格格不入,一路上大块灰白的墙面爬满了已枯死的爬山虎。参差不齐的瓦砾间露出不规则状星星点点的光影,照在我的脸颊上,又留出我身后的一片阴影。
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该有两年了。 每天上学放学,急促的脚步声似乎从未停留。道路两旁老式的民居,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见证着我们风雨中穿行而过那狼狈的身影。跑出一路泥泞,和一次次跌倒时的回忆。
学校距离男生宿舍约有十分钟的路程。于是在老街上游走的时光,成了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无思无想,可以尽情幻梦般的游离太虚。不用去理会今天又有什么烦人的课,又还有多少作业没有做起。只管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子,看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似乎觉得我自己也一下跳出了这生活的局促,变得高洁起来。老街真是一个让人留恋的地方。
初次到老街时便它的古朴给镇住了,头顶上方是清朝时的古城墙,城垛依旧完好无损,城门洞虽已没有了门,然而视野开阔的感觉却更让人觉得雄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年黄沙漫天四处断壁残垣的景象。战火之交的岁月,绵延至今依然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只是当年的萧瑟已被如今的烟火气息代替,旧日里兵士站岗的位置,早已被卖油饼的大妈占据,人流于路上不息,嘈杂间掺了些市井的吆喝声。
往前不远处开着一家药店,店主人是位脾气极坏的老头。日日夜夜上学身体时有大病小痛,便不得少去他那。他接人待客从来板着副面孔,好像我们都欠他很多钱似的。一次我正准备买药,却发现忘记带钱,正欲转身就走,他叫住我:“干嘛,不买了?过来!”说罢将药递给我,“先欠着,身体,比不得其他的什么,不能拖!”
临近冬日,天气渐渐变冷,寒风如刀,我们上下学的身影依旧在路口徘徊。穿过那道古城墙,衣衫沾染上油饼气味,踏着青石板一路前行。滴滴的落水声与急促的脚步混在一起,似乎,一切如旧。
听街上的老人说,这条街原本是最繁华的都市中心,改革开放后经济重心移至南面的舞阳。这条街就逐渐没落,甚至被人遗忘,偏僻并非全然不好,至少给我们保留了一份亲近。冬日里雪花纷纷扬扬,冻住了宿舍外枯黄的树干,连带着还有几只不知谁扔的臭袜子挂在上面。江面变得平静,不复从前的波澜,如同呀学语的小孩子终于安然入睡。老街上似乎却没有变化,三三两两的老人依旧聚在一起,搬着个火炉围坐着谈天说地。
这是我记忆中的老街,它似乎从未远去。
前些天听同学说,州政府为了振兴老城区,决定拆掉老街,重新建立一个商业中心。昨天去看药店的老头,已关门。问邻居,几个星期前在医院就去世了,因为癌症。后来知道他的身世,子女卖假药被抓,被送进了监狱,老伴早早地就走了。再去老城门。被修缮得更加富丽堂皇了,卖油饼的大妈自此不见踪影,人们排着队在导游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穿越过古朴的城门。
我站在老街的尽头,背后一轮如血的残阳,鲜红的光晕不断的蔓延,铺天盖地的覆住了整条老街的景色。脑海里突然会想起菲茨杰拉德的一句话,今昔之暮色将永远隐藏,今日之阳光,今日之绿树鲜花,以及他青春时代的欢颜笑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