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懒汉捡宝

公鸡鸣叫过三遍，王懒汉起了床，拾掇拾掇，烧水馏馍就咸菜打发了早餐。

王懒汉套上旧夹克，脚蹬着那双脏兮兮的厚底老北京布鞋，戴上那双黑不溜秋的棉线手套，开着他的垃圾四轮车准时出现在了巷子里。

垃圾车换掉了先前单调枯燥的扩音喇叭，改装了台播放器，每到一条巷子街道，他就重复播放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或许里面就只有这一首音乐。

闻声出来的巷邻，拎着满满两大桶垃圾，摆在大门口，折回又去拎其他垃圾。折回的工夫，王懒汉就把垃圾都装上了车。

王懒汉的四轮垃圾车一周用铁皮围了起来，加高了一倍，人们够不到，干脆都把垃圾摆在门口或放在垃圾车旁，王懒汉麻利地一桶一桶倒上去。巷邻们半开玩笑边抱怨，“你个懒汉子，就不能每天来拉，你看看垃圾都快堆成山了……”说着递给王懒汉一根烟。

王懒汉憨憨地笑了笑，别人喊他懒汉从不生气，以至于好多人不知道王懒汉的真名。他摘掉一只手套，打着火，黑黑的手指头夹着烟猛吸两口，接着干活。

“老王啊，今天捡到什么宝了？”

“哪有啥宝，宝贝能天天捡啊？”

“你们前些天还笑人家懒汉垃圾分类耍洋嘞，现在咋了，眼红了？”

……

王懒汉只顾着吸烟，人们议论纷纷，他只管嘿嘿一笑。拉完垃圾，回头他又去垃圾站进行垃圾分类处理，时不时垃圾堆里包裹着残缺的项链、戒指、手链等，有珍珠的，有银的，还有金的。擦洗干净积攒了起来，趁价高时去街上一卖。

这次，王懒汉捡了崭新的一万块，还有一套完整的五金首饰。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津津乐道王懒汉好命。

处理完垃圾，王懒汉回家洗了洗，换了身衣服。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骑着废铜烂铁般的旧摩托去商店买东西。

巷子里三三两两的邻居坐在自家门口砌的石墩子上晒着太阳聊着天儿。见王懒汉骑车过来了，招呼了一声。王懒汉刹车，一脚撑地，坐在车上。

“买的啥好吃的？”

“咳，哪有啥好吃的么，从多多上买了两包花生米，刚取了来，下酒哩，嘿嘿嘿……”

“你现在可美砸啦，两斤猪头肉，两斤平遥牛肉，一瓶汾酒，两包烟，标配嘛。”

“那挣了钱不花干啥子嘛？你们都知道我手里从来不留一个子。”

“也对，不花留着以后还不知道是谁的哩。”

“听说你捡了一万块啊，真的假的？”

“不瞒你们说，确有此事。”

“听说还有些金戒指、金项链？”

“咋不还呢？”

“上哪找失主啊，都没人报案，再说估计失主都不知道怎么丢的呢。”

“夹在书本里呢，还有一些小孩子的书本、练习册，袋子里还有些烂鱼烂虾啥的，臭乎乎的。”

“哎呀，那估计找到了失主也不要了吧。”

“没准是呢，城里人或许不在乎嘞，都是富豪小区。”

“你就花吧，几天过去了，都没听到说有人丢钱丢物的。”

……

王懒汉回家的路上思绪乱飞，巷邻们的话语在他脑海里翻腾着。

庭院里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纸箱子、书本、废铜烂铁等，这些基本上都是从垃圾里分类出来的，攒一阵儿就卖一波。

王懒汉叫了几个说的上话的巷邻来他家一起喝酒，说了几次也没见谁来。确切地说，自打他年前时在巷子里做二流子时，就没什么人踏过他家门，更何况现在满院的废品。

自从王懒汉捡了宝以后，进入他庭院的人多了起来，王懒汉买了牛肉、好酒、好烟、一次性碗筷来招待。大家站在庭院里左看右看，有人戏谑地说，“王懒汉不懒了嘛，比年轻时的游手好闲强太多啦。”

“老王啊，是不是也该找个老伴了，年轻时巷子里胡逛达耽误了，现在咱也有些家底了。”

大家哈哈一笑，王懒汉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夜幕降临，王懒汉正在屋里喝酒，一阵窸窣声传来。窗外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书堆那里乱翻着。他没有立马出去，只是静静地观看。

王懒汉认出了那是村头张奶奶捡的小虎子。他望了望墙角堆放的那袋子书，轻轻走到院子招呼小虎子过来。

小虎子愣了一下，扭头就往门口跑，王懒汉一把抓住他，“别怕，孩子，爷爷这里有好多书哩，都给你，过来选好吗？”

小虎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王懒汉打开屋里的灯，把那袋子书提到桌子旁，搬了板凳让小虎子坐下慢慢选。

“你吃饭了吗，和我一起吃好不好？你看这里还有牛肉和鸡腿呢。”

“谢谢王懒，哦不，谢谢王爷爷，好久没吃到肉肉了。”

“那你以后每天来这儿，我给你肉肉吃，怎么样？”

“哇，那可太好了，你这里也不像大家说的脏兮兮嘛。”

小虎子是张奶奶捡废品时在垃圾桶旁边看到的，那会他还在襁褓里，不哭不闹，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不停地唆着小手。当她背起垃圾袋要走时，小虎子哇一声哭了。她放慢了脚步，回头又抱起了小虎子。

自从张奶奶三十岁那年离婚后就没再婚，也无子女，以收捡废品为生。那年她把小虎子抱回家，巷邻都说她好福气。

小虎子原本在村子里的学校上学，后来因无生生源，学校撤了。小虎子没学上了，每天就看奶奶捡的书。最近听说王懒汉捡了许多新书，便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王懒汉很通情理。

几天相处下来，王懒汉越发喜欢小虎子了，他不但喜欢读书，还帮他整理打扫院子。王懒汉的院子焕然一新。小虎子奶奶为了表示感谢，也经常帮王懒汉做些家务。

除夕晚上，王懒汉把祖孙俩叫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张奶奶在剁馅包饺子的时候，王懒汉和小虎子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和氤氲的热气，王懒汉会心一笑。

临走时，王懒汉把准备好的一套新书和学习用品装进礼品袋送给了小虎。

回到家，张奶奶和小虎打开礼品袋，发现里面有厚厚的一个红包和一封信。

数了又数，两万整。

信上写到，“新年新气象，希望你可以去城里继续读书，不要像我一样，浑浑噩噩混日子，好好学本领，加油。”

听闻此事，给王老汉取名懒汉的那人羞红了脸。巷子里再无人打趣王老汉了。大家都说王懒汉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