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地铁口往左拐个小弯再径直向前走,就到了王府井的步行街。
人群涌动的步行街,像是个繁华又富有魅力的大城市,中外游客来到首都,总要光顾于此,但仔细看,无非就是一条购物广场一类的地方,只不过店铺集中了点,外在环境干净一点,历史文化久一点而已。
何以因为这些,使自己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来到这里?我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只是想和她见一面?也许吧!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见到她,可又在不确定中有了期待。百货大楼前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2019年的新年祝福,屏幕下方多是来此一游的各方游客,我在人群中慢慢搜索。她,不是,他,当然更不可能是。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寻觅,惊喜随之而来,不远处,相隔两三个人的距离,尽管她背对着我,可我还是一眼便将她认出。她一个人蹦蹦跳跳,亦如从前。微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舞飞扬。洗发水的清香由远及近飘来。的确是她,连味道都是那么熟悉。
我追上前去拍着她的肩膀:“好巧,这些年,你好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激动的心情使自己变得语无伦次。可我管不了那许多。
她回眸一笑,却并不显得惊讶,“我知道你来找我,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呀。”清澈的眼神里透着一丝调皮。话一说完便拉着我快步继续向前。呵,果然没变,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你过的好吗?”她开口。
“好,好的狠,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真的吗?”
“我想是真的。”
“可是在你的眼神里,我不这么认为哟。今天好好聊聊吧。我也有话和你说呢。”
“嗯,也好。”
我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只由嘴上蹦出上面那两个字。时隔多年,我依旧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短短几句话就被她猜出了心情。
自我认识她,就晓得她说话总能一针见血。不知不觉中的一句话,会让人无所适从,无法回答。熟悉她的人知道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不熟悉的会觉得这个人的说话方式真是不怎么讨人喜欢。我提醒过她很多次,但无论如何,她总也改不了。
整条街并没有太长,她放慢脚步与我并排走着,看着她的侧脸,回想到多年前,那个时候她在如此辉煌的街灯下,心里想着些什么呢?现在的她又在想着些什么呢?无从得知。
走过一尊青铜雕像前,她清澈的眼神显的更明亮起来:“记得这里吗?这辆黄包车,我在这上面还拍过照呢。”她指着眼前铜铸的雕像说。
“当然,你的那张照片直到现在,还在我的相册里收藏着。”
她随即笑笑:“今天就不拍了,有一张做个纪念就好啦。”
拍照的那天和现在的时间有点像,也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照片是谁帮她拍的,已记不大清楚, 可那一脸的灿烂,不太平常的发型,还是记得的。
那一天,她将脑后其中的一小束发丝盘起,用小小的带有装饰的束发绳绑上,发尾就那么扬在了侧脸的一旁,白色的秋衣上印着一只卡通的小猎豹,浅蓝的牛仔裤角下半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她坐在这辆“黄包车”里,手托着脑袋一改往日的闹腾劲儿,装作淑女般微微一笑,相机按下的快门,就这样,将那时的她记录了下来。
“你饿不饿,我们去小吃街里吃点东西吧”她又兴奋起来。
我知道她说的小吃街并非这条街上的“王府井小吃街”,而是这条路的尽头,标示着“中国银行”的楼下。
那时候她经常在那里下班后,出去小转回来的路上,对着大厦门口那些小吃车出神,却从没有一次会靠上前去,叫一串小吃。
“我记得你以前只是光看不买啊,还以为你只喜欢小吃车而不喜欢小吃,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我喜欢啊,可是意识里总感觉好贵呢,不敢靠近。”
“傻了吧,有什么不敢的,今天全部补回来”,我学着她的样子故作调皮状。
“好耶,吃好吃的去喽。”
我们兴冲冲的绕过红灯,几乎跑着到达“中国银行”楼下,大厦当然是存在的,可小吃车早已不见,两人四目对望。失落感油然而生。
她嘟起嘴悠悠开口:“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我还没来的及吃上一回。”
“所以,以后记得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喜欢的东西或人,一定争取啊,不要错过,至少要做到不后悔。”我笑笑回答了她。
“那你有什么后悔的吗,见你和以前有很大区别,这几年你过的怎样?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特别开心呀?”她歪着脑袋向我发问。
或许是很久未见她,看着她那副依然天真且不设防的样子,顷刻间,我竟忍不住将我这些年来,怎样一步步成长,怎样不珍惜时间,怎样为了失去的东西感到苦恼,怎样对现在的生活不满等话题一股脑抛向她。
她用不理解的眼神望着我,也难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朝圣之路,她又怎能完全能够理解我?或许只是因为许久不见后的客套,然而,我却把她当作了无话不说的知己,将内心和盘托出。想到这,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你是觉得我不理解你吧,抱歉啦,我刚刚只是在想,你终于活成了我所羡慕的样子,无论如何,你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你想要的回报,我知道你现在对生活不满,可是哪有什么生活是完全令人满意的呢?不要忘记起跑线相对低的人哪怕向前奔跑一步,都已经是在成长啦,比不过的就不要去比较,羡慕他人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提升空间,而不是让自己自暴自弃,总之你已经很让我骄傲啦。”
说完,她用以前习惯性的动作朝我抛了一个眉眼。又露出那浅浅的坏笑。
“你要对我说的话就是这些?那我只希望哪一天能真正的让你骄傲了。”我耸耸肩朝着她说。
不知不觉中已走回真正的小吃街。既然“中国银行“楼下的小吃车没有了,那么就来这里弥补一下好了。
“呐,这就是你原来一直不敢靠近的东西,现在随便吃,吃饱为止。”说着,我将刚刚从烧烤人员手里接过的烤鱿鱼转手塞到她的手里。
“其实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昨天的太阳确实晒不干今天的衣裳,就像已经没了的小吃车,就像这串很久以前想吃的鱿鱼,就像所有已经错过的东西,再找回来味道早已不是那种想要味道。”她悻悻说道。
原来多年不见,她也学会了感慨。
走出小吃街,天色已晚,我说我要回去了,尽管不舍得分别。
她坚持将我送到地铁口:“回吧,记住你要好好的,做一个让我更骄傲的人。”
“我会的,我们什么时候再见?”我问。
“要看你啦,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永远不见,不管怎样我一直都在。”
没等我回话,她已经转身蹦跳着跑开了,发尾随着跳动的脚步一上一下,白色带有卡通小猎豹图案的秋衣、浅蓝色的牛仔裤连同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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