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妈妈把我放到姥姥家,一直到我上学的年纪才接到妈妈身边正式上学。
姥姥家在武陟县城附近,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就是县城的电影院和戏院。小姨那时还很年轻,正是谈恋爱的年纪,经常每晚带着我还有一帮年轻人去县城看戏看电影,我看过戏剧《红楼梦》还有《卷席筒》《十五贯》《杨家将》《朝阳沟》等等很多舞台戏剧,电影就更多了。看完电影或者戏剧我就困的不行了,于是为了不走路,我就装睡,小姨的那帮朋友就背着我回家。小时候的我,无疑是幸福的。
电影院对面是武陟县城最大的新华书店,我姥爷暑假或者寒假期间学校放假回家,常带我去买儿童读物和小人书,一直到现在,快五十年过去了,我一到武陟县城原来新华书店那个位置,就不由自主回忆我姥爷带我买书的情景,我慢慢走着那条路,五十年前我姥爷也走过这段路,我用这样的方式来触摸那回不来的时光和亲人。
我长大回到妈妈身边后,每到周六下午就坐长途车回姥姥家,我家在长途汽车站家属院,坐长途车不花钱,那时一周只休息周日一天,我就好好利用这一天,说啥也要回姥姥家蹭蹭温暖,妈妈给司机师傅交代让我在姥姥家门前的那个路口下车,我自己会走回家。一踏进姥姥家的院子,姥姥就开始惊喜,然后给我做好吃的,印象中有羊杂碎,炖鸡,红烧肉,饺子,等等美食。到周日下午,姥姥把我送到我来的时候下车的那个地方,妈妈交代的长途车司机师傅会在那个时间段那个路口停车接我,我坐上车,不停回头看路边招手的姥姥,凛冽的寒风中裹着棕色围巾、穿着黑布大褂、还有那双裹着绑腿带的小脚姥姥就成了我永久的记忆,至今想起来心里依然如刀割一样痛。
小时候在姥姥家,我喜欢夏天,更喜欢晚上村里开会,我姥姥家对面有一位伯伯会吹口琴,开完会,全村人都在,那位伯伯家吹口琴,各种曲子,我听的如痴如醉,也让我小姨给我买了个口琴,但是不会吹,口琴的眼太小,我一直想怎么吹才能把气只吹到那个那么小的口琴眼里,还不能吹到别的地方。太难了。那位伯伯的妻子据说是他的学生,于是那位伯伯就抛弃了他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和那个女学生结婚了,那个女学生后来不停的生孩子,不懂得保养,很邋遢,我常看到那位伯伯骂他的学生妻子,村里的人也看不起他的学生妻子,我也躲着她,长大了才懂得那位学生妻子其实很漂亮,是个上了老男人当的受害者,当初那个老男人是不是用吹口琴迷惑了涉世未深的女学生?那位伯伯前妻的女儿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字,叫白雪,后来被保送上了武汉大学数学系,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分到了军工厂,我和小姨去看过她,我当时穿的是妈妈给我买的让人从上海捎来的奶油色绣花连衣裙,十二块钱买的,白雪姐姐单位的人都很洋气,说的好听的普通话,他们说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公主,我听了很得意,可是白雪姐姐当着大家面说:“不敢听她说话,一说话满口农村老土话”。我的脸瞬间红了,从那以后,我就努力学习普通话。后来我长大了,白雪姐姐所在的兵工厂也因为转制改为民营,我专门去了一趟那里,往昔的繁华不复存在,令人唏嘘不已,白雪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姨的朋友都是姥姥村里的,都是和小姨一个年龄段,我至今好奇小姨的那些男性朋友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都是很难听的名字,有驴、狗蛋、老猪、小人、等等,也许那个年代粮食短缺,起个不好听的名字好养活吧。现在他们都在哪里呢?
姥姥家整村去世的人,如今都在姥姥家附近的一个大公园下面,我曾经想把我姥姥姥爷搬到市里的陵园里,后来,细细想想,离开自己熟悉的伙伴们,他们是不是会寂寞,还是和大家在一起更温暖,不怕不惧。有一天,我也会离世,我也想在我家附近永久呆着,这样灵魂安宁,毕竟我是从这里来的,最终叶落归根,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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