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爱玲笔下所有的女性中,最令人感到怜惜的就是《半生缘》里的沈曼桢了。
顾曼桢—我和你有缘,却止于前半生《红玫瑰与白玫瑰》里陈娇蕊其实是一个已婚女人出轨风流韵事;《倾城之恋》是白流苏和范柳元在爱情的游戏中互相撩拨;《金锁记》的曹七巧更是自己黄金牢笼中的挤压变形;而《半生缘》呢,张爱玲洗尽铅华,略带感伤的笔调,缓缓地叙述了一段情深缘浅的不了情。
顾曼桢坚强、善良、处处为他人而想,就像是一株默默生长在悬崖上的雏菊到头来,她娴静、纯洁、坚毅、刚强。可到头来,顾曼桢却只换来一场悲情的一场空罢了,
小说的一开头就赋予曼桢生活的诸多不公,她有着一个做舞女的姐姐,随时可能被人指指点点,底下有着一堆的弟弟妹妹。可是她的身上,却没有对生活的半点埋怨,她处处为了他人着想,尽全力缓和姐姐和家庭的种种矛盾,在姐姐嫁给祝鸿才之后,毅然决然的用一己之力去担负全家生活的重担。
而沈世均呢,一个如温吞水般的男青年,书里并没有表明世均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他有着些许的内敛、木讷,并不善于言谈和交际,和叔惠相比他甚至没有那般帅气和俏皮。他和曼桢在工作上也没有那么过多的交际。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相爱了。是呀,爱情,谁能说得清楚呢?谁规定谁就一定会爱上谁呢?
顾曼桢—我和你有缘,却止于前半生他在寒冷的晚上为曼桢找回丢失的红手套;曼桢信任的将她有一个舞女姐姐的事情独独告诉了世均一个人;她为他织毛衣,贴心的为他送点心;他们在曼桢教补习的路上难舍难分,他和她彼此约定等到曼桢最大的弟弟出来工作后两人就结婚;她无比笃信的写:世均,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么个人。
这是曼桢和世均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孩,我们在书的前半部分欣慰的看到,她是有希望的,她有着爱着她的世均,生活虽然贫苦而忙碌,可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她将弟弟们供养出来,只要她和世均结婚,生活就是充满了光和热的。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豫锦这个小插曲让世均心存芥蒂、因为曼桢姐姐曼璐是舞女的关系,世均的父母不同意两人的关系;而最可惜的是,在姐姐曼璐的设计下曼桢被姐夫强暴囚禁,并且生下来一个孩子。
从此一切的美满,一切的希望都华为了乌有;世均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说曼桢嫁给了张豫锦,而他则娶了自己并不喜欢的石翠芝,从此过上了一成不变的温吞水的生活。
顾曼桢和沈世均就这样阴差阳错,渐行渐远。前半生,我们如此有缘,却在以后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如果曼桢没有生下孩子,故事还可能朝着另外的可能去了。可是就是因为孩子,曼桢被生活活活的被逼到了一个死角,为了孩子迫不得已嫁给祝鸿才,过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曼桢的生活从此只剩下了灰色吧。
顾曼桢—我和你有缘,却止于前半生故事如果仅仅是到了这里,留给读者的是一声浅浅的叹息,叹息命运的不公,曼桢还剩下什么,还剩下的无非就是对往事的回忆,无非就剩下了对沈世均一点点温存的回忆。而曼桢成为了世均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张爱玲依然不感到满意。在写作这家事情上,张爱玲是一个事故而睿智的智者,她知道,如果仅仅是回忆,那至少是美好的,是值得令人回味的;她不满意,她非要将这故事里最血淋淋的真相展示给你看。她连这点美好的回忆都不愿意留给她,非要拉开这道血的口子,让你看,看,这故事是不可能的了。
所谓悲剧,就是将最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
就像曼桢的姐姐曼璐和张豫锦最后一次见面,豫锦差点没有认出来曼璐,甚至将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从前那些话还提他干吗?”。
不见面,还有着无限的幻想,有着琐碎生活中仅有的美好,而一见面,那所有的美好瞬间就会化成化成沙、化成风,被吹得荡然无存了。
同样,在故事的最后结局,沈世均面对着和曼桢十四年后的重逢,才真的明白,她和他都是在和时间挣扎。从前最后一次见面,至少是突如其来的,没有诀别。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却是永别了,清清楚楚,就跟死了一样。
半生缘,和你有缘,却只能至于前半生。可如果曼桢没有被姐夫祝鸿才强暴囚禁,那么曼桢就一定能嫁给世均吗?童话故事的结局就一定是圆满的吗?
不一定吧?曼桢的姐姐曼璐是舞女,恰巧和世均的父亲曾经有一些瓜葛,以世均的家庭定是不许儿子娶一个舞女的妹妹,而以沈世均温吞水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可能会听从家人的意见。
所以,这就好像是俄狄浦斯般的悲剧一样,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可能有好的结局,曼桢和沈世均重复的,其实是另外一个曼璐和张豫锦的悲剧罢了。
十四年后的两对恋人重逢,只是张爱玲把沉浸在过去美梦里的人叫醒。他不是在写爱情,而是在写真真切切的人生。青春不在,美好不在,回忆不在,剩下的只有生活的一地鸡毛。
这才是故事的真相。
顾曼桢—我和你有缘,却止于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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