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凌晨一点多，赵红光突然右侧的小肚子疼得不行。同宿舍的几个同学马上扶他去了校医院。值班的医生看了后，说，很可能是急性盲肠炎，要赶紧送附近的地区医院。
到了地区医院，郑思邕马上去挂了急诊。医生看后说，急性盲肠炎，必须马上住院做手术，但是要先交三百块钱的押金。老大哥杨火旺说，我们都是学生，哪有那么多钱交押金？这会儿郑思邕忽然想起，辅导员老师曾经说过，这所医院和他们学校是共建医院，师生去看病可以先押工作证或学生证，押金可以缓交。
郑思邕拿过赵红光的学生证，到收费窗口说，我们是某某大学的，先把学生证押这儿可以吧？收费员说，可以。
办好住院手续，医生又说，这位同学做手术需要有家属签字，你们谁能代签？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来签！医生说，有两个人签就可以了。
郑思邕说，这里现在就我和老大哥年岁大，我们两个签吧。
签完字，赵红光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他们几个只能在走廊里等着。呆了一会儿，郑思邕说，咱也别全在这耗着了。我和秦穹守在这儿，四弟贾成功去给红光他父母发加急电报。这个点儿只能去市中心的电报大楼发报。你骑我那车子去吧。其他人先回宿舍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大概过了有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放心吧。等过一阵儿麻药那劲儿过去了，患者就醒了。郑思邕说，谢谢！
赵红光他父母收到电报后，连夜就从高碑店坐火车赶来了。他父亲先去收费处交了押金，换回了红光的学生证。回到病房，他说，多亏了你们，要不红光就危险了。郑思邕和秦穹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郑思邕看了看手表，已经早上七点了。他说，伯父、伯母，我们还要上课，先回学校了，没事了我们再来看红光。红光他父亲不让他们走，一手拉着一个，说道，上课也要吃饭。走，咱先去吃早饭。
他们在医院外面的小饭店吃了点豆腐和油条。红光他父亲又给他们每人要了两个鸡蛋。吃完饭，郑思邕一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他说，伯父，要迟到了，我们先去上课了。说完和秦穹一起向红光父亲告别，一溜小跑着奔了学校。
等他们刚进教学楼，上课的铃声就响了。秦穹说，糟糕，今天是徐老爷子的课，迟到要罚站了。郑思邕说，罚站就罚站呗，没办法。
徐邶教授早早就在讲坛上站着呢，就看谁迟到。
报告！郑思邕和秦穹一起喊道。
进来！等两个学生进了教室，徐邶教授说，老规矩，迟到者自觉在墙根罚站十分钟。
到了十分钟，徐邶教授说，好了，你们可以回到座位上了。徐教授罚站很准时，到点就让你回到座位，也从不问你为什么迟到。
下课后，夏姣找到郑思邕，说道，你们吃了豹子胆啦，徐老爷子的课也敢迟到？是不是昨天晚上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约会去了？郑思邕说，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呀！夏姣说，看你们两个都无精打采，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干嘛去了。郑思邕说，何止没睡醒，根本就没睡。
夏姣问，怎么回事，一夜没睡？郑思邕这才把夜里送赵红光去医院的事儿说了。夏姣说，原来是学雷锋做好事，刚才冤枉你啦，本小姐向你道歉呀！郑思邕笑着说，本小生可承受不起啊！
夏姣又问，赵红光现在怎么样了？郑思邕说，已做了手术，没事了。他父母也过来照顾他了。夏姣说，哪天我们文学社的几个女生去看看他。郑思邕说，过两天吧，他刚做完手术，现在没有精力和人说话。夏姣说，好，到时候你叫上我们一起去医院。
郑思邕又说，对了，我应该给那位女作家写封信，告诉她红光住院的事儿。夏姣说，对，这会儿正是考验他们爱情的时候。
过了两天，郑思邕和夏姣、苗佳慧、梁文茵、魏英姿等同学一起去医院看望赵红光。刚进病房，就看到女作家穆岚坐在床头，正和赵红光亲热地说着什么。郑思邕悄声对夏姣道，赵红光的幸福找到了。
二
七弟李军拿着厚厚的一摞稿纸，咚地一下放到郑思邕的课桌上，说道，三哥，我写了一部中篇小说，你给看看。郑思邕一看题目《啊，爱——献给我心爱的姑娘》。题目似乎俗了点，不知内容如何。我先看看吧。李军说，三哥抓紧看，提提意见。
这天晚上正好也没啥事，郑思邕就翻看起来。看了没多少，他就感觉李军写的这篇小说，无论是语言、架构，还是逻辑关系、人物形象等各方面都欠推敲，离成熟的作品还差得远。但他也看出，李军心中的姑娘是梁文茵，这一篇是写给她的。
郑思邕找到李军，说道，七弟不简单呀，一写就是三万多字，我连三千字的小说都写不出来。李军说，三哥这是谦虚了。郑思邕道，七弟啥时候喜欢上梁文茵了？李军有些诧异地问，三哥从哪看出来的？郑思邕笑着说，还用看呀！她从山区来，喜欢写美学方面的文章，头上总是梳着一条大辫子，这个样子，除了梁文茵，还有谁？李军憨憨地笑起来。
不过，恕我直言，这篇小说还不成熟，建议你先不要让梁文茵看。李军口头上答应了。
谁想，过了没两天，梁文茵就把李军的小说摆在了郑思邕的课桌上。李军这篇小说你看过吗？郑思邕说，我看过。怎么了？梁文茵道，好厚的情书，有点吓人。郑思邕笑着说，用小说示爱，也是一种创意吧。梁文茵也笑了。
顿了会儿，梁文茵道，你是文学社的社长，麻烦你把它交给李军吧。郑思邕说，人家让你看的，我交给他不合适吧？还是你自己给他吧。梁文茵说，我怎么和他说呢？郑思邕道，有啥不好说的？你就说，小说看过了，先夸他几句，再提几点意见就行了呗。你别当情书，就当是小说。梁文茵说，那行吧，就照你说的做。
看梁文茵要走，郑思邕拉住她，悄悄对她说，李军小伙子不错吆！梁文茵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霞，没再说啥走了。
第二天是周日，郑思邕骑车回到家里。姑姑说，今天咱们吃饺子。郑思邕说，太好了，好长时间没吃过饺子了。学校食堂的主食一般都是馒头、窝头、大米饭等，很少包饺子。也难怪，那么多学生，如何包得过来。
他洗了手，说，我来帮着擀饺子皮。姑姑说，思邕擀皮儿，那肯定错不了。郑思邕在食堂时跟白案的师傅学会了擀饺子皮儿，而且他擀起来那是又快又好。
刚包完饺子，有人在小院的门口喊他，郑思邕听声音像是何婉琳。 他把门打开，果然是何婉琳。是你？请进吧。郑思邕把她让进院里。
何婉琳身着一件绿底儿小碎花的连衣裙，脚蹬一双黑色的半高根鞋，两条乌黑的辫子在胸前搭拉着，看她的样子，比一年前更有风韵了。
他姑姑见到何婉琳，说，小何来啦，正好一块儿吃饺子吧。何婉琳说，我不吃了，谢谢姑姑。我找思邕说点事儿。
进屋后，郑思邕说，有何指教请说吧。何婉琳笑起来，还是那么爱开玩笑。说正事儿。我们厂最近要举办一期青工学习班，想请几位老师讲几课。有关文学方面，听说你们学校的鲍丰年老师水平很高，我们想请他给讲一课。
郑思邕心想，这种事应该由厂里出面和学校联系呀，找我干嘛？何婉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是这样，鲍老师是你们中文系的，你们应该比较熟。请你先问问，看鲍老师愿意不愿意讲，啥时有时间。如果鲍老师能去，我们厂里再正式和你们学校联系。郑思邕说，这个可以。我先问问鲍老师吧。
还有什么事？郑思邕问。何婉琳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果鲍老师讲不了，就请你这位中文系的大学生讲。郑思邕连忙摆手，这个不行，我哪能讲课呀！
何婉琳笑起来，你不能讲谁能讲？你忘啦，插队那会儿，你在咱队的全体社员面前介绍啥是机械化和现代化，把人家说得大眼瞪小眼。
郑思邕也笑了，那会儿就是胡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对了，你怎么管起这种事了？当官啦？何婉琳道，当啥官儿，就是临时抽调到厂团委了，负责青工的培训。好了，事儿说完了，我就回去了。郑思邕道，咱包的饺子不吃啦？何婉琳说，今天确实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吃吧。
何婉琳刚要出门，突然说，差点忘了。思邕，你拿笔记一下我们厂团委的电话，有事打电话就能找到我。
三
回到学校，郑思邕就去了鲍老师家，和鲍老师说了胶片厂想请他讲课的事儿。鲍老师说，最近实在没有时间。有一个中篇小说刚脱手，杂志社催着要稿，还要修改；学校呢，评职称也要论文。小郑，不瞒你说，这次的副教授要评不上，以后恐怕就难有机会了。再说，去外面讲课不同于给你们上课，那等于要重新备课。我现在确实没有那个时间准备。
郑思邕非常理解鲍老师的心情，不好再难为他了。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郑思邕就到系办公室给何婉琳打了电话。何婉琳说，鲍老师实在没时间，就请你讲吧。郑思邕刚要推辞，何婉琳说，我相信你能讲。时间就在这两周内，具体哪天你自己定，准备好了提前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郑思邕拿着话筒在那愣了好一阵儿。心说，这小娘子，真是要赶鸭子上架呀！
经过十天左右的思考和准备，郑思邕给何婉琳打了电话，告诉她，后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晚上，他可以去讲，题目就是:《写作通道就在你自己的脚下》。何婉琳高兴地说，好！那就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半，九点结束。晚上七点我在厂门口等你。
郑思邕又找到夏姣，告诉她要去胶片厂讲课的事，想让她陪着去。夏姣听了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儿呀！一来可以接触接触社会，增长见识；二来可以逼着自己学习。哪天到胶片厂，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六晚上，郑思邕和夏姣两人骑着车子去了胶片厂。何婉琳正在厂门口等着呢。见了面，相互做了介绍。何婉琳说，我们工厂不比你们大学，没有那么多的书香气。夏姣笑着说，我看何女士的书香气就不小。郑思邕马上打岔，讲课的地方在哪？何婉琳说，就在前面，马上就到。
晚上七点半，讲课正式开始。
郑思邕站在讲台上，声音洪亮地说，大家晚上好！我今天受咱们厂团委的邀请，来和工友们一起学习，主要是想和大家聊聊写作这个事儿。为啥要聊这个事儿呢？因为好多人都想当作家呀！是不是呢，同志们？
“哄”的一声，台下都笑了。
我今天要聊的题目就是:写作通道就在你自己的脚下。
有人说，作家是教不出来的，写作的窍门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其实，这种说法是让人怀疑的。因为我相信，任何一种技能都是可以传授的。文学也好，音乐也罢，那些所谓很高雅的活儿，其实都是一种技能。就像那个卖油翁，能把油准确地灌入葫芦中，就是手熟。
关于写作如何训练，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就是多读书。一个人想吃写作这碗饭，不好好读几本书怎么行？俗话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书读的多了，肚子才能有货，有货才有写作的资本，啥时想往外掏就能掏出来。……
其次是多走路。古人云，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这对立志于写作的人来说真乃至理名言。凡是有成就的作家，几乎也都是旅行家。李白，年轻时离开家乡后几乎没有再回去过，一直在寻找，也在旅行。他的许多诗词都是在旅行途中写就的。当然啦，如果你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撒尿，一问啥也不知道，那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听到这儿，下面又是哄堂大笑。
……
三是多练习。多练习就是多写作，这点对初学写作者非常重要。熟能生巧的定律，对写作同样适用。只有不断磨砺自己的笔头子，让它变得越来越尖，越来越硬，最后戳破那扇阻碍你文思泉涌的阀门。
……
讲课结束后，小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何婉琳说，思邕，你讲得太棒了！夏姣也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临别时，何婉琳悄悄对郑思邕说，你这个女朋友不错。郑思邕道，谢谢，还不一定呢。
回学校的路上，夏姣问，那个何女士是你插队时的恋人吧？郑思邕说，就是一般的关系吧。夏姣道，还不坦白交待！告诉你吧，上次去冉庄，你那个老同学把你的秘密都给泄露啦！
郑思邕说，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夏姣呵呵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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