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忠信，行笃敬

——《论语》学习之15·6--1

【原文】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白话】子张向孔子请教怎样行得通。孔子说：说话要忠信，做事要笃敬，即使是不通教化的地方也能行得通了。

【思考之一】子张简介及其好问。

子张本名颛孙师，字子张，小孔子四十八岁，《论语》中孔门年龄最小的弟子，七十二贤之一，孔庙大成殿配享十二哲第十一位。春秋末陈国阳城(今河南登封)人。子张出身微贱，且有不良记录，经孔子教育后而成为名显天下的有名之士，虽学干禄，未尝从政，以教授终。孔子死后，子张离开鲁国，独立招收弟子，宣扬儒家学说，是“子张之儒”的创始人，而“子张之儒”被列为儒家八派之首，可见其对后世儒家学者的影响之大。

子张在《论语》中共提问13次，提问数仅次于子贡。子张所提问题都是大问题，如问“仁”、问“政”、问“明”、问“崇德辨惑”、问“达”等等，这次他又提了一个大问题，问“行”。

【思考之二】什么是“行”？子张为什么要问孔子“怎样才能到处都行得通呢？”

“行”，从字面意思看是行事通达，就是做事行得通、吃得开。《论语稽》曰：“行，犹行路之行。问行者，问如何而后能行也。”朱子《集注》曰：“犹问达之意也。”钱穆先生《论语新解》里对“行”的解读是“如何而能所行如意”。

子张为什么要问行呢？《论语正义》曰：“《史记·弟子传》‘子张从在陈蔡间，因问行，孔子曰言忠信云云’，是此问亦在绝粮时。”子张这次提问是在跟随孔子周游列国，被困在陈蔡边境时。此时孔子和弟子们被陈、蔡两国大夫派出的徒役围困，粮食都断绝了七天，正是内外交困之时。前章子路愠见，提出了“君子亦有穷乎”的质疑，表达了对现状的不理解、不接受；就连子贡也“色作”起来，表示疑惑。子张问“行”，恐怕也是希望能从老师那得到脱困之法，想到处可以行得通。

子张提这样的问题并非随口一问，而是跟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先进篇》孔子曾评价“师也辟”。子张身上显著的性格特点就是偏激，偏激的人做事冲劲很足，非常想一下子做成事，一口吃个胖子，看得出来，子张想成为那种事做得漂亮、圆满无漏的人。因此，子张问行具有特别明显且强烈的目的性。

【思考之三】什么是“忠信”？什么是“行笃敬”？

什么是“忠信”？北宋司马光说“尽心于人曰忠，不欺于己曰信。”朱子《集注》说“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朱子语类》也说“尽己为忠，推己为恕。......忠便是一，恕便是贯。......圣人极诚无妄，便是忠。”忠就是竭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别人、利益别人，对他人的事尽心尽力，也就是曾子说的“为人谋而不忠乎”。蕅益大师曰：“信而曰忠，敬而曰笃，对治子张病根也。”“忠”字，上为中，下为心，就是把自己的心摆在中间，不偏不倚，符顺中庸之道，绝不偏私。君子与人相处时，会把心放在中间，以对己之心对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希望别人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对待别人；我希望别人对我的事情尽心尽力，不敷衍马虎，我就对别人的事情尽心尽力，不敷衍马虎，这个心就放正了，就是忠。

“信”就是诚。《说文》讲“信，诚也。”汉朝班固《白虎通·情性》说：“信者，诚也。专一不移也。”《大学》讲“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朱子说“诚者何，不自欺也。”不欺骗自己，就是诚，就是信。信就是诚实、真实，如此对待别人，也能让别人更加容易信任你。孔子说，言要忠信，就是在告诉子张，说话要出于利益他人、真实对人的本心。如果自欺欺人，怎能和他人相处，更谈不上行得通。

什么是“行笃敬”呢？《中庸》讲君子为学应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笃行就是踏踏实实、持之以恒，也就是靠谱。张栻曰：“笃敬者，敦笃于敬也。”明代大儒王阳明解读“笃行”时说“笃者，敦实笃厚之意。己行矣，而敦笃其行，不息其功之谓耳。”笃是厚的意思，就是忠实、厚实；敬是恭敬、恭顺，行持的时候既要踏踏实实，又要对人对事保持这份恭敬心。

“敬”就是恭敬，对人对事都要保持恭敬，心存恭敬，自然内心战兢惕厉，谨慎庄重。反之，内心没有恭敬，必然放逸不羁，对人傲慢无礼，对事马虎苟且，如此，谁又愿意与之相处呢？

《荀子·修身篇》说:“体恭敬而心忠信，术礼仪而情爱人，横行天下，虽困四夷，人莫不贵。”心中有忠信，又对人对事恭敬，遵守礼仪，又真情实意地关爱他人，这样的人，就能纵横天下，就算被困在蛮夷之地了，人家还是会很敬重他。与本章孔子的意思一脉相承。

孔子给子张出的建议：忠信笃敬，念兹在兹，斯臾不去其身，则可以行于天下。不管是从言上还是行上，都是对一个儒家弟子自我修身方面提出的具体要求，这也是孔子“一以贯之”之道，只有做到了“言忠信，行笃敬”，即便是到了“蛮貊之邦”，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因为人的本性是无二无别的，也可以说这就是儒家所讲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