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记忆 之 纯情高中

作者: 顽石的青果花园 | 来源:发表于2019-02-04 11:58 被阅读16次

    高中是人们对名人名言和口号类的话语最深信不疑的阶段,我们用这些话语鼓励自己,安慰别人,也用这些话语去认知和解释自己所处的世界。

    这一阶段,你最激情也最鲁莽,你有用不完的力气,朝气蓬勃,却不知道该把这力气释放在哪里,你叛逆却也最期望被认可,你开始形成自己固有的观念,却没有一个明晰的方向,你有着诸多理想,并坚信勤快和坚持就足以支撑你去实现这些理想,你寻求个性,又没有足够勇气去抵触集体,人际关系开始变得多边多维,但也不需要去刻意琢磨,你很容易就认识了谁,熟悉了谁,你以为会永远珍惜着,这个永远还不到十年,曾经熟悉的已经模糊的了无痕迹。

    于我,依然是一个旁观者,看似热热闹闹地融入进去,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更像在体验,我可能走近并走进过别人心里,别人却很难走进我,无论怎样的情意,距离到了足够近的时候,要么喊停,要么躲开。

    随着长大,优越感会稀释,在以前的环境里,躺着就能得来光环,往上走,汇聚着类似自己上下不差的人们,想出头,冒泡,拔萃,等是等不来的,努力也只能助于不掉队,要拼才能争到上游。

    还总结不出高屋建瓴的体悟,只好叙述细节,用回忆构建出一个笼统的场景,假装又回到过去。

    学费七百,老妈给我做了一整套新被褥,根据初中经验,我带了一个凳子,新的,特意找老木匠做的。到了学校,接洽的老师讲不用带凳子,给老妈带回家。

    在新校区,校园还在建设,操场中间丛生着一人多高的野草,跑到是泥土地,上面撒着锅炉炉渣。

    教室在南楼三楼从东往西数第二个,高一六班。俯瞰教学楼四维加上西面一栋,组成一个大大的“6”字,最东边,南楼和北楼连接处是楼梯和厕所。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楼上的厕所,有印象的第一次,是初三年级时去城里竞赛,在子弟学校看到的。那时候,只觉得这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我们乡下,最高的是二层楼,子弟中学是四层,我是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爬上去进到考场的。我们高中五层,到毕业,我也只去过三两次五楼。

    高一年级,除了打扫教室,各个班级分配有楼道责任区,到了高二,学校请了清洁工,学生只需要做好教室卫生就可以。我们班在三楼中间位置,隔着一个教室距离的三楼厕所竟然是我们的卫生责任区。

    不晓得什么缘故,一整年里,我的座位都在最后一排。班主任用过各种方法去安排位置,我能考虑到的因素有身高,学习成绩,是否调皮,和同学关系,和老师关系,从哪一方面考虑,我都能坐在前面一点。几次排下来,看到毫无可能,再以后,班主任就是讲了按成绩给予相应的自由选择权,挨到我,我也会坐到最后。

    我成了后四排里唯一一个成绩排名班级前十的学生,前面和后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我们称前面为仙界,天上漂着,后面为人间,地上走着。这个班级,我熟悉的都在人间待着,至于仙界,只有同宿舍的认识。

    我前排一个同学,寸发,人很清秀,同桌如哥跟我讨论那位同学是男是女,研讨半天,也没个结论。如哥讲,要不我们踢那同学屁股,看有什么反应,我在好奇心驱使下,竟然答应了。

    不晓得哪里来的仪式感,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踢第一下,如哥输了,他踢了下,没反应,该我了,一脚下去,那同学怒目回视,扔出一句“你俩有病啊”。结论有了,女生!

    如哥是个混家子,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爸妈开了个鞋店,他曾成功的推销给我一双凉鞋。如哥那一帮子是经常打架的,不晓得他怎么就对我那么客气,也可能是我对他从没构成过威胁。

    每周有一张英语周报,一面是知识点,一面是试卷,蛮有难度的,阅读理解多半靠猜。如哥看我做的都那么费劲,他抄我答案的念头打消了,自力更生。

    他搞了四和小纸条,写上ABCD,团起来,双手捂上摇一摇,抛课桌上,随机选一个,打开看到是A就选A,以此来决定。也有走狗屁运的时候,听天由命都比我分数高,这时候,如哥会淡淡地笑笑。

    左手边隔着走道是金翰,他同桌是我们这排唯一的女孩子。阿翰帅气,脑门很亮,爱睡觉。他让我们叫他师叔,我们语文老师是他爸爸的学生。

    语文课,讲王勃的《滕王阁序》,这课文有很多段落是要求背诵的,老师会随机点名站起来背一段。

    金翰又在睡觉,老师喊他起来,问他背诵没,金翰说没。老师选了一段让他现在背一下,金翰说他得读两遍。在大家的认知里,读两遍,可以理解为读几遍。那一段,好学生也得七八遍才能断续记下来,金翰当真只读了两遍,合上书,背了起来,略有停顿,只字不差。这过程还是有些震撼的,我跟如哥用眼神给足了对他的钦佩,当然,金翰此刻是很会配合的,配合着嘚瑟,端着架子,不时讲一句,师叔可不是吃好饭的。

    夏天偶尔会停电,教室一黑,后面的哥们儿就大呼小叫各种闹,必有得节目是脱衣服,上衣脱了,光膀子聊天,不过,我们也仅限于光膀子。

    有一次,突然来电,灯亮起来,我们忙着穿褂子呢,看到金翰就剩个内裤了,他也不慌,边炫耀,边慢悠悠地穿。

    如哥从他朋友处搞来一画册,尽是些泳装模特照片。上政治课,他把画册夹课本里,坐的端正,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老师让翻到课本某某页,他做着翻书的动作,实际翻动的是那本画册。

    最后一排有一个胖子叫腾超,两百二十多斤,一米七多的个子,他是体育委员。我们有俩体育委员,一男一女,一开学就是他俩,好像只有我心里嘀咕过,为什么是他俩呢?

    那时候晨跑得有半个多小时时间,出勤率,排面和步伐整齐度,口号是否洪亮,都要考核,一天一评比。腾超太胖,跑下全程都勉强,后半段,一二一的口号就喊不下来了,影响到我们班的考评结果。班主任找他谈话,他说找个人替换他,还当场推荐了我。

    一是我俩关系不错,二是我声音洪亮。第一天上岗,有点紧张,前几处没有找到拍子。过渡期是三个人,到我完全适应了,腾超退了出来。

    女体育委员兼职文艺委员,这项工作就一事,起歌。上午上课前,有十分钟时间,班里要集体唱歌,文艺委员起什么歌,大家就唱什么,歌曲选择上也可以个别提议。

    她起的都是仙界众生喜欢的,我们人间更追求流行的。我做了体育委员,腾超和如哥他们打算跟前面的分庭抗礼,我们也起歌,起自己喜欢的歌。

    这是两个世界,老师们的行为也在证实这两个世界的存在。他们的眼光是很少会往这一区域延伸的,像金翰这样技惊四座的情况,只是个小概率的意外。

    概率小,不代表就都接受这样的局面。班主任给我解释为什么总是安排我坐最后面时,讲的是,火车得有人拉,也得有人推。她表扬我的那些话,简单概括,就俩字,老实。可我,不甘心啊。

    成绩好,在后面是有好处的,大家把你看做自己人的同时,会由着你去张扬,而且会把这张扬看做一个小集体的标志。

    转机出现在化学课,化学老师叫袁文君,是四班班主任,带着四五六班的化学课。那时候有个类似英语周报数理化期刊,我从紧张的生活费里挤出来一部分订了这期刊,看的也很认真,那上面有一些拓展性的知识,对课本是一种补充。

    化学课,袁老师板书了几道题,有点难度,他让同学举手回答,哎呀,仙界难有的安静,这时候,我不举手,更待何时。老师的目光从前面渐次往后扫,在最后一排看到有举手的,“那位同学,你回答下。”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做答,还给出了两种方案。老师听完,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从此,我入了老师的慧眼,老师时不时的会走到最后边看我做练习。

    奠定地位则是物理课,物理老师高二高三做我的班主任,他叫牛青林,个性特别明显的一个人。据说,他从山里的中学被选调到这个高中,报道的时候,大冬天的,里面衬衫,毛衣,扎领带,外套西装,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地过来的。他一口的方言,在山里时,教过英语,我们想象不出他念英文单词的状态。

    牛老师爱喝酒,喝多了也不耽误讲课,微醺状态下,反而讲的生动形象有效果。

    他是我的恩师。物理模拟,小测验,我很快就答完了卷子,在座位上发呆。牛老师走过来,第一次,看了下,没讲话走开了。再过来,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问了句都做完了,我说是的。那再好好检查检查,他讲到。我说,检查过了。回答的干脆直接,够自信。

    这次之后,老师记得了我,高二分班到了他手下,彼此就很熟悉了。

    跟如哥分开,坐到了后门门口,同桌叫王俊超,俩人特闹,时不时的动两下手,不是恼怒的争斗,就是纯粹的打闹。有次用力有点过,他把我的凳子腿搞断一只,那是公共财务,要赔偿的。

    这伙计想了一特损的招儿,一天自习,他无缘无故的又跟我闹,还故意讲有本事拿凳子来对打,我刚拿起来我的破凳子,班主任就进来了,这下有口说不清了,只好我赔了。

    到了冬天,门口本来就冷,同学又出来进去的,更冷了。班里少了一个人,谁都不愿意去门口坐。班主任又做我的思想,给的条件是可以一人一张桌子,她又表扬我了,总结起来俩字,结实!

    冬天我上身就穿一毛衣,好朋友回忆说是一件灰色的,中间有淡黄色条纹的毛衣,那其实是我老妈买来给我爸的,我爸让我穿了。我身体确实够结实,冬天的时候,我会在宿舍洗冷水澡,他们只有羡慕的份。

    仙界有同学感冒了,一个接一个,从前到后蔓延到人间,一个班级七八十号人,挨个感冒,到我那里,截然而止,我成了孤岛一样的存在。

    感冒一流行,班主任就要在教室里熏醋,买几袋醋,倒进铁饭盒里,火上烧热了,端进教室里走一圈。这样做,心理安慰效果要大于病理治疗效果。

    真真儿的不懂他们的矫情,班里空气都死寂的快出馊味了,也不让开窗户,怕冷。我座位那里,门缝里的小风,带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围着我转。在那个年纪,但凡有机会嘚瑟,是一定要嘚瑟个够的,看着他们感冒,我穿的薄就算了,还要把袖子撸起来。

    班主任教历史的,业务能力很强,不看课本,能把知识点一个不差的写满黑板。她带着眼镜,人很瘦,声音清脆明亮。就像我对她没有更多印象一样,她对我也一样没有什么印象。

    那时候要写周记,主要用来给班主任汇报思想动态,表达自己的一些诉求。我每次都三言两语,讲些不疼不痒的事。班主任给我批语,你就没什么要求要讲吗,意思是就没什么话要对班主任说吗。我拿到周记本,在班主任的批语下了两个字,没有。她居然回复了,写着,那就等你有了再讲吧。这里面,一定透着距离感,是我给班主任的距离。

    班长内定的,团支书内定的,我对这些记忆深刻,说不出一二三来,就觉得哪里不舒服。初一入团,我是第一批,找一三班的女班长咨询怎么写入团申请书,格式怎么写,内容怎么写。那是位学习不错,我蛮尊重的女同学,她居然说她的入团申请书是抄的。她讲的时候,轻描淡写,就是她这轻描淡写的姿态,让我心里的那种圣洁感坍塌了,我把学校发的入团申请表撕碎了,对班主任讲,我坚决不入了。一直到了初三,焦老师讲不入团就不能升学,我才最后一批入了团,但入团申请书是自己写的。

    我高一就写日记,坐在后门边的时候,前面是大伟,和我一样有着很多为什么,他也写日记,这样我俩就有很多共同话题。大伟讲过一件趣事,他读初中时,一天夜里突下大雨,教室的窗户没有关,他冒雨跑去关窗户。那窗户是需要从里面插上的,他跳窗进了教室,插好了窗户,哎,这不是把自己关里面了吗?教室门是明锁,打不开,自己出去了,窗户又关不上,索性就在教室待了一夜。

    班长阿勇总是想看我的日记,我不允许,他还是偷看了,我晓得,有点生气,没有发作。班长说想跟我做朋友,我很直接的回绝了。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不通人情世故,行为方式很机械,正义的有些简单直白。

    放寒假,学校布置作业,语文作业是记生字,从A记到H,几百个字。年后开学,语文老师随机挑选一百个字,他读,我们写,超过五个算不及格。我在家忙了一假期,各种杂活轮着来,这些字是从家返校的路上临时背的,我成了前十名里唯一不及格的,语文老师很生气,责怪我怎么会这样。我顶嘴说,老师你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一个不差。老师让我搬着凳子到讲台上就着讲桌,他读我写,最后差了三个。

    老师在班里批评我,说我没有好好学习,他问我怎么会这样,我就听着不解释,一句不响的由他责备。老师察觉出不对劲,把我叫去办公室,又讲了一通,然后问我缘由,我讲了下。老师安慰我下,让我回教室了。

    他的课,我是很积极的,尤其是古诗文,我把那些古文的释义写了一整个日记本,融会贯通。阅读理解,我是抢着回答,老师问答案是哪一个,我第一个讲,是A,声音要拖长一点,也有回答错的,比如,我刚喊出来,是B,老师紧接着就说,是C,那C也是加重拖长的,这时候很多同学会笑。

    语文老师叫苏文斌,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他是七班的班主任,脾气蛮大。

    高一有朋友吧,不过那友谊还体现不出升华的味道。鹏和昂和我一个宿舍,昂很实在,还是个药罐子,住我下铺,鹏学习很好,稳定的年级前三,人也活泛,我俩总是争论,我讨厌他的活泛,他不认可我的一根筋。

    昂有个复读机,可以录下百十秒的声音,说是用来学英语的,整个被我们当成了玩具。长那么大,谁听过自己的声音啊,一宿舍十个人轮流去录,放出来了,又惊喜又怀疑,不住地问别人,这是我的声音吗。

    学校统一要求购买一个收音机,早上听英语听力用。03年美国打伊拉克,我们半夜不睡,围着昂的收音机,听实时战况讲解。

    有一个室友和班长同村,姓陈,他说他老家是温县陈家沟的,祖上会太极。他性格很古怪,宿舍很新,他拿个篮球对着墙砸,在白色墙壁上留下很多黑印。我讲他不要这样做,他回了句,又不是你家的墙。有次宿舍停水停电,天热,没法洗脚,我去楼下提了一桶水给大家用,他一个人倒了很多,还浪费,我说搞点水不容易,大家都要用的,多少注意点,这哥们回我路,我又没让你去提水。从那之后,对他,我都是敬而远之。

    轮到我们那排值日,打扫厕所时,总能碰到一个高个子和一个胖子,他俩是隔壁五班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会给它俩刷饭盒,还叫人家伙计。每次跟个店小二似的,喊着,哎呀,伙计你们来了。

    那高个子高二和我一个班,一个宿舍,后来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叫强。

    高一,我就待在人间,从没踏足仙界半步,我全部的交往都在后面四排,至于前面那些同学,我只记得他们的后脑勺。

    高二分了文理科,我学理,分在九班,教室在西楼四层最西面,和鹏,胖伟,还有高一班长都在一个班。强也在,他是班长,我是体育委员。

    牛老师是我们班主任,得益于他高一时对我的了解,知道是个苗子,我终于从人间到了仙界,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前三排坐着,偶尔待在后面,是倔强劲上来了,自找的。

    身在仙界,给我搭配的同桌都是人间型的。

    第一个同桌,外号小B,他爸是农村信用社的行长,他总是在我面前显摆,比如他会说,你坐过运钞车吗?不等你回答,他就自言自语的讲,知道吗,我每次来学校都是坐运钞车来的。

    他讲话屌屌的,我也屌屌的回他,俩臭脾气坐一起,肯定会闹,有一次闹的凶了,他说他叫人修理我,我没当回事。

    课间,楼下文科班的一个叫虎的学生,带着俩小弟来找我,说去男厕所谈点事。我知道这学生,很莽撞的一人。他拉着我正走呢,大崔看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他一看就知道是怎样,只是在用策略帮我解围。大崔对虎说,怎么要打庆啊,行啊,走咱一起打,说着故意用手推我一下,不是往厕所方向推,而是往班里推。

    虎一看,连忙笑着跟大崔说,误会了。大崔讲,这是我朋友,别打他的主意,虎就走开了。我跟小B私下和解了,后来还是朋友。

    大崔小崔是我们班的一对双胞胎,大崔外向,小崔内敛,他们家很有实力也很有势力,学校的混混们见了他俩都得让几分,我高一同桌如哥跟他俩关系很好。我沾了如哥的光,也沾了我自己的光。

    毕业季,都要写留言的,大崔给他们的朋友写毕业留念,是我写的稿子,他们那朋友是个女孩子,看到大崔的留言,蛮开心的,说写的好。大崔一高兴,把别的留言也让我去写。因为有这两层关系,大崔对我很照顾,如哥也说,庆,我们的事,你别参与,你有事了,讲一下。

    他们中还有一个叫印,也我们班的,抽烟喝酒打游戏,班主任也不讲他,因为他父母也交代了,只要不惹事就行。

    印不怎么讲话,人很瘦,但看着就很机灵。他说有一年春节,他们一群人在朋友家玩,喝了点酒,就上到房顶,拿着砖头往朋友邻居家扔,朋友邻居家的灯接着就熄灭了,也不见人出来,也没人喊骂。他们正得意呢,不多一会儿,来了很多警察,他们才晓得,那邻居在县里是个不小的官。得亏印的老爸也是个有头脸的不那么小的官,替他协调过去了。

    印抽烟,怕影响同学上课和老师的心情,他买了根烟袋锅子,把香烟点着了插烟锅里,伸到窗户外面,自己噙着烟袋杆躲窗帘下抽。

    他打游戏,在网吧一待就待到天亮,他同桌外号老B,也是游戏迷,曾经连续一个月在网吧包夜,网吧老板还给他搞了一张床。但是到了早上,老B准会回学校,然后在座位上睡觉。

    印呢有时候会玩过头,多少会迟到几分钟,回班里呢又要脸,不好意思被老师碰见。他跟老B说,如果老师在,就把窗帘放下来,如果老师不在就把窗帘收起来,以此为暗号。老师不在,他溜回班里睡觉,老师在,他直接去男生宿舍,随便谁的床上躺一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宿舍钥匙。

    印也有来早的时候,他会直接去宿舍。有一次冬天,他就去了我们宿舍,有人早起出去了,宿舍门就不会锁,他就能进来。

    我们宿舍玉虎平时都起很早的,他睡在靠门的上铺。那天印带了个鬼面具,一蹦一跳的进了我们宿舍,玉虎坐起来准备穿衣下床,刚好看到印带着鬼面在蹦,早晨很黑,楼道里一点点光亮,印这样的装扮,看着着实吓人。玉虎又躺下了,还拿被子蒙着头,印蹦了进来,吵到了别的同学,开了灯,他在那里笑,嚷着说吓到你们没有?

    玉虎这才起来,把自己刚才的感受讲了出来,说给他吓坏了。玉虎信佛,是我们中间最勤快的,高二高三两年里,他从未迟到过,但那天是他起来最晚的一次。

    那时候安排宿舍是根据成绩来的,考试一次,就可能调一次宿舍。

    有一回,我们宿舍有两个八班的学生,他们班主任就是我高一的语文老师。那两个学生,一个特胖,整整两百斤,外号二元,我们叫他0.1吨,另一个特瘦,叫小波。

    二元200斤,睡上铺,下铺是我们班志超,瘦高,一百斤冒头点。二元每次上去,都连跳带蹦的,他的床板都开裂了。牛老师查寝,刚好看到二元上去,就问志超怕不怕,志超咧嘴笑笑。我们班主任当时就让他们换了床铺,说这属于安全隐患。

    小波爱唱歌跳舞,唱歌爱周杰伦,跳舞爱迈克杰克逊。那时候周杰伦很火,歌词都老长的一大段,小波课文背不下来,周杰伦的歌词却能一字不差。

    他还爱听鬼故事,搞了一盘张震讲故事的磁带,有一次下雨天,熄灯后,我们把宿舍门打开,十个人挤在三张床上,小波把录音机放一张空床上,播放张震讲故事。讲到麻花辫时,十个大男孩三三两两搂在一起,大气不敢出。那时候正是秋天,夜里很黑,有点冷,四周安静,只有雨声。十个人,没有一个敢去关宿舍门,没有一个敢去厕所。

    第一次知道自助餐,也是因为小波,他有一个姑姑在城里,家里比较富裕,到了周末,小波都去他姑姑家吃饭,他姑姑给他一些自助餐券。小波给我们描述什么是自助餐,那时候,给我们的印象,自助餐就是放开了吃。

    从我们地级市转来几个学生,一个胖胖的住我们宿舍,他家里父母两族,上下两代都是做官的,他给我们讲很多官场野史,比如现在的某个部门的负责任就是他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

    我把我的被子拆洗了,晒干,自己缝起来,正缝着呢,胖子的爸妈来了,那天是他要回城里读书,他觉得我们学校伙食太差。他爸妈看到我在缝被子,很是惊讶,就这这事聊起来。

    转过来的学生里,有一个叫霄,是我高三年级下学期的同桌。他老家就是我们县的,他爸爸拼搏了出去,想让他也有一个好的前程。牛老师安排我跟他坐同桌,在古代,我应该属于伴读书童。

    霄性格很好,很开朗,情商很高。我们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右,我在边上,他在里面。他左手边是一个女孩子,叫双,双的同桌黑黑的,叫明超,喜欢以科比自诩。

    我们很喜欢开那女孩玩笑,曾经三个男生抓阄,抓到的,要站起来大声的对双说我要娶了你。双呢,也看得开,每次我们喊我要娶了你,她都是把脸俯进胳膊里,也不生气。

    明超爱打篮球,四季不休,冬天也会搞出一身汗。课间,英语老师问我们三个,谁的脚臭,都熏到人了,我们仨互相指责,最后,又都认是自己脸臭。

    我的同桌都是人间奇葩,还好他们都是男生。

    同桌海喜欢画画,理想是成为滨崎步那样的大师,还想着以后去日本学动画。他爸这么想,总说他异想天开。

    海很帅气,就是爱喝酒,动不动就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喝一通,喝多了也坚持来上课。下午第一节语文课,他喝多了睡过去,睡也不踏实,老师正讲课呢,他哇哇地吐了,还好都搞地上了,估计是爱美,舍不得蹭身上。

    吐过了,接着睡,那酸爽的味道即可蔓延全班,语文老师让我给他收拾下,我拿着簸箕去操场搞来很多土给垫上,再扫出去。

    有过仨姓段的同桌,段大,留着长头发,胡子也老长,早度课看黄色小说,被班主任给抓住了,老班也没看书的内容,直接拿去问语文老师,这是课内读物吗,语文老师说不是的。段二家里做生意,他没心思读书,没到高三就去东北找他爸做木头生意了。段三跟大崔他们是老相识了,大城市里读了一阵子艺术学校,半路转回来。

    我现在的好哥们亮子,也和我做过同桌,他有一对小虎牙,笑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他和强,霄是三只活宝,他仨凑一起,准干不出什么好事来。有一阵子,他仨比着给天花板上吐纸团,把小纸团喊嘴里,用唾沫浸湿了,憋足气吐到天花板上,看谁沾上去的多。

    强子是个有点混不吝的人,高一时,他在五班,上课期间揍过他一个同班同学。有一阵子流行从楼上给楼下吐口水,还比赛谁土的远,他可起劲了,还笑着问我,你干嘛不吐。

    高二他是班长,我俩关系很好。我送给他一个铅笔盒,那是从比我大七八岁的舅舅家表姐传下来的。他送我一件衣服,年前回家,看到老妈在洗一件衣服,居然就是他送我拿件。

    班里搞联欢晚会,老师让我们拿着班费去采购东西,我们买了很多水果,回来路上,强子让我们停一下,先吃一通外说。我们就像孙悟空闯蟠桃会,尽拣好的吃。

    到了高三,我俩关系出现了问题,我不赞同他的一些做事的派头,差点闹到要打架的地步,我把他送我的衣服洗干净了挂在宿舍窗台,我俩和好之前,就一直挂着。

    他后来转去山西读书了,和我同桌霄一样,都属于高考移民,霄是去的海南。那时候,这种现象很普遍。

    鹏学习依然好,每次默写英语单词,他都能过关。有阵子我座位离他很近,前面坐着我们班花琪,后面是高一班长勇,他们都不怎么爱讲话,只有我无论上课还是课间,都能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因为这个没少被他们投诉。

    我穿了件厚夹克,外面蛮光滑的,隔了很久我去洗它,才看到衣服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英文单词,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

    老师依据学习成绩,对不同学生有不同的态度,班主任也不例外。

    有天早上我们宿舍集体偷懒,只有玉虎一个人去上早读。班主任让打游戏回来的印去叫我们,印也就走个过程,情况讲了下,就去玉虎床上睡了,我们几个继续躺着。

    隔了会儿,玉虎过来了,他强调说,班主任在教室门口等着,你们不起来,我也不能回去。玉虎实在,苦口婆心的劝我们。

    穿衣起床,一群人到了教室门口,牛老师让玉虎进班,开始批评我们九个。我们八个,蜻蜓点水,一带而过,老师重点讲鹏,那不是责备,更像是规劝。我们八个能听出来,老师的意思是,鹏偷懒就算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偷懒呢?

    数学老师是十班班主任,当班主任的老师都有控制欲。我数学课是不怎么听的,老师讲过知识点,我就开始自学,也不做课外资料,就反复的做课后练习。这样虽然不能保证考出精彩来,成绩却会很稳定,能保持在优秀。

    就因为坐在第一排,老师讲课时总低着头不看黑板,数学老师有了意见。

    她搞了一个“培优补差”的项目,前十名培优,十一到二十名补差,额外的给我们发一些卷子做。

    志超和我一样,坐在前几排,上课也不抬头,结果卷子发下来,二十个人,十八份,没有我跟志超的,一个第二名,一个第五名,没有卷子,成了例外。

    这极大的影响了我,我的数学成绩开始直线下降,从稳定在120分以上,到怎么也考不过100分。我给数学老师写了封信,意思是有什么不满的您直接提,别这样整人。牛老师也诧异我的成绩怎么会变这样,并不是能力下降了,而是那份自信被击碎了。

    这在我心底种下了一个结,当时不是好事,现在不是坏事,至少在我“开窍”后,我是把这个作为教训来看待的。

    语文老师就包容的多,她叫段彩霞,同学公认的很有气质的一位女性。我的作文有时候不适合高考,高一年级就常常被老师指责,说写作方向有问题。段老师在叮嘱我这些问题的同时,又会就我写的做评析,她会在课堂上读我的作文,还给一篇自述的作文批语到“以独特的手法独特的语言独特的视角写出了一个独特的你”。那个作文本我保存了很久很久,家里盖新房的时候丢失了,我心痛了很久。

    段老师在应试的环境氛围下,给我们开了一扇窗,那里不是一条走出去的路,成为不了一扇门,只是,那扇窗透进来的光,照亮了我们渴求的心,给我们一些兴趣上的肯定。

    没有背景,在很多被内定和认定的时代里,但凡有出路,我都会用力去抓。

    学校每周升国旗,除了四个个护旗手,还有一个同学可以站在旗台上读升旗稿。护旗手一定是又高又帅气的,高和帅,我都不存在希望。国旗稿,可以试一试的,我文笔还行,声音也够大。

    轮到我们班升旗,强,鹏,军伟,长健四个做升旗手,班主任找语文老师,让找个学生写国旗稿,段老师把这机会给了我。

    几经修改,稿子通过了,段老师让我在楼道里反复练习。正读着呢,楼上文科班的吴老师从我们班路过,他问我干嘛呢,我说读国旗稿。他直接就去跟短老师说,这孩儿的普通话不行,读的是个啥啊,换人吧。我们叫他老吴和吴大嘴,胖胖的,说话直来直去。就因为他这一通话,我的希望给破灭了。段老师不得已找了琪来读,琪的普通话比我好多了,老吴居然就在那里等着,等琪读了,他当着我的面讲,比你好多了。

    要是现在的性格,我一定去争,那时候,我只能认,也只能忍。

    立正,向前看齐,向前看。我整好队伍,一脸严肃地看着旗台方向。我渴望升国旗,小学升过一次,初中升过一次,立在旗杆下,身体会不自觉的绷直,耳朵里完全听不到别处的声音。我真的很喜欢那种感觉,崇高也好,自豪也好,都是油然而生。

    每次集会,整好队列,眼神左转45度,就能看到十班的女体育委员,她叫芳,原来体育班的,很有精神头的一姑娘。他们体育班的学生高二以后分散在各个班级,晚自习前,他们会聚一起做练习。芳选的是打篮球,我们常常趴在四楼栏杆上,远远地看她们打球。

    我那时候还是坚持洗冷水澡,有年冬天,宿舍的伙计们学我,他们排着队光着身子给身上浇冷水,结果都感冒了。

    牛老师看到我大冬天就穿一件毛衣,一直问我冷不冷,其实是冷的,我说不冷,本意是我不怕冷。

    那时候真穷,我一个男生,一个月生活费能向女生靠齐,九十多,一百零几。食堂有小酥肉,真香,我从来不吃。有一天中午,鑫阳和我合伙买了一份小酥肉,还不好意思在食堂吃,躲到操场边慢慢品。还没吃几口呢,来了一初中时的朋友,他没吃饭呢,结果两人分变成了三人分。

    跟初中一样,一到月底就出现亏空,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和烧饼,仅能充实前一两周。我又拾起来初中复习时的技能,最后去吃饭,然后锅巴就菜汤对付下,能填饱肚子就行。

    食堂老板的儿子和大崔他们都认识,也知道我,我去多了,食堂老板也记得我了。他始终没有收过锅巴钱,很多时候还会交代员工给我打饭的时候,打多点,吃完了,再给添一些。

    本来压力就很大,我爸妈在高三春节又吵架,我腊月二十八才放假,初八就要开学,他们从初一吵到初八,我初八中午到了学校,下午收拾下东西就回家了。

    班主任看到我没来上课,问同学,同学讲是来了又回去了。他给我家里打电话,我爸正在训我呢。

    我说我压力很大,你们总是吵架,我不想读书了,我初中就不想读了,一直忍着你们,你们喜欢吵架,就吵吧。

    他们突然就不再责备对方了,而是把心思转移到我这里来,我爸讲了他在我这里最狠的话,“你不去读书,我就死给你看!”

    从小到大,他从没去学校看过我,小时候跟同学大家,人家叫来了家长,我也跑回家叫我爸,我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学校,我满心欢喜,心想老爸终于肯为我出头了。哪里晓得,到了学校后面,他就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回学校解决。

    这次是他第一次陪我到学校,老爸买了一条香烟,跟着我去牛老师办公室。我同桌段二的妈妈也在,她正在替我同学讲情,说他不听他半路去做生意,请班主任帮帮忙让他再回来读书,我同桌自己不愿意回来。

    我爸没有送礼的经验,他不知道避讳,当着那些人的面把那条烟塞给了老师,就一句话,把孩子给送回来了。牛老师跟我爸聊了会儿,讲了我几句,让我回班了。

    那一次,我突然有点理解父亲了,但这种理解是十六七岁的理解。

    十六七岁,满是新奇。不知道哪个同学搞了一本黄色书籍在男生宿舍流通,从一整本,被撕开成三四份。我们还有暗号,谁想看了,就在宿舍里讲,圣经在谁那里,拿着的同学就交给他,他夹着去厕所看。学渣看,学霸也看。

    这让我想起来,暑假在海家里打工,夜里跑步路过那种店,几个妖艳的女人喊我们过去,我们的回答是,我们还小呢,不能去的,她们放浪地笑着。

    冬天跑早操,我起来晚了,拼命往集合点跑,没留神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人就着惯性飞了出去,刚好掉在自己班级前面,爬起来拍拍土,整队出发。

    通常是喊一二一,一二三四的,我那天想了几句类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口号,试着让同学们喊。

    路上有块大石头,前年班级有人被绊倒了,我加速跑到队伍前面,把那石头扔到了路边。

    我的临时口号没有预期的效果,那时候,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跑操了,有些老油条的状态。

    我就是太过理想化了,我想象里的高中生活,是可以像电视里我们的十七岁那样精彩的。

    暑假回来,操场,校园路边荒草都长了起来,每个班都分有区域负责清理,很多人都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做做样子,意思几下,我和强却是埋着头一个劲的干。

    在一个下雨天的夜里,牵过一姑娘的手,给她买了两个茶叶蛋,在她正剥壳的时候,我讲了句,那谁我喜欢你,然后呢就牵着人家的手在有积水的篮球场上走。

    最后呢,被很委婉的拒绝了。

    感高三下学期,小卖店来了两个小姑娘,老板放手给她们管理,我买一个冰糕会跟她们聊上一会儿,同龄人,她们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辗转几处找到这份工作。

    聊天多了,成了朋友,其中一位女孩子送我一张她的签名照。老板给她们有免费的冰糕指标,在多少个之内可以免费吃,送我照片那姑娘把她的免费冰糕给我吃,说她请我吃冰糕。

    那时候回学校,都是约上明一起,车站在城北,学校在城南,一开始都是走路过去。明请我晕过一次的士,总共才两元钱,我死活要晕后面,摇起车窗,斜下身子,生怕被同学看见。我觉得那太奢侈了,花钱多少不讲,这行为都有点说不过去。

    第一次去网吧也是明带着,高二寒假布置的作业,在假期中间要回学校做测试,语文,数学,英语等各个科目的知识点,通过了继续回家享受假期,通不过,留校补考。

    明没通过,我英语没通过,夜里,他带我去网吧过夜,我连开关机都不会。包夜五块,交了钱,明给我打开,找到一个能播放电影的连接,我带着耳机看了一整夜电影。

    强更厉害,他说带我去看电影,古装片,结果去的录像厅,一开始还正常,确实古装,放映了一会儿,出现那种画面了,我拉着他就走,也被他怎么来这种地方。

    这就是小城,十五六年前,学生里谁有个复读机就很洋气的时代,没有那么丰富的资讯,城南大街音像店里卖的还是磁带,小虎队的歌还有人唱,水木年华,周杰伦和SHE正火。

    树在发芽,花在含苞,蝴蝶将飞,雨在下,喜欢是纯粹的,讨厌也是纯粹的,而生命正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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