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系列之•祭祀
“妈,我回来了”
这章本来应该写在最前面,因为回家过年首先做的就应该是这件事。
但这是最让人伤感、也最让人动容的一件事,所以,不得不写,便写在后面。
怕回家过年,是我这样与母亲再不能见面的人最重的心结。
“妈,我回来了!”这一声呼喊,能喊出口的时候,我没有回家;不能喊出口的时候,我偏偏想喊。
今生,我是再也不能喊出口的了。喊出来,只能在梦里;回应我的,只是我的眼泪。
回到家,默默地望着沉静的家门,没有倚门而立的母亲。心中凄然,脚步迟缓。每个人都会失去母亲,每个人都会感念母亲,每个人都会在失去母亲的时候伤心。
没有片刻犹豫,没有一丝迟疑,没有心情等待,看了一眼老屋,便踏着泥泞的小路,心急地来到母亲坟前。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与再也不能见面的母亲在心里对话。
“妈,我回来了。”
“妈,你睡在地下冷吗?”
“妈,今年我们过年吃啥?”
眼泪无声滑落,地下的母亲声音温暖如许:
“回来就好。”
“天冷,多穿衣裳。”
“我不能给你们搅凉粉了。会搅凉粉的大婆也死了……”
看着母亲坟墓上野草枯黄,我恍如看到母亲头上的白发。年味突袭,我又感觉到母亲曾经为艰辛生活的张惶。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海,为看着我长大、我看着变老的乡亲们,一个个离我而去,一个个埋葬在我熟悉的土地里。
寒风中,我摆上供品,插上香烛,点燃纸钱,为离开我16年的母亲磕头。
鞭炮燃放的声音,我浑然不知。
透过已经开始变色的墓石,我遥想36岁的我失去母亲,28岁的母亲生下我,64岁的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今年就要迈入53岁门槛的我,什么时候会与这个世界告别?
人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识字的母亲生育了我们兄弟,我们记住了善良的母亲;能够写诗作文的我们记录了母亲的一生,谁又来为我们写祭文?
还有已经与我们不告而别的那些乡亲,与那些将不久于人世的前辈,他们的生命曾经辉煌,他们的生活曾经激昂,他们的生平已被淡忘,但他们还在我的记忆里晃荡。
挑着铁货担子轮流赶场的大公,领导一队男女集体劳动的生产队长,在人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幺爸,哪一个不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汉子?悄悄把新衣裳借给母亲穿去赶场的黄大婆,给我们兄弟端来一盆拌好了调料凉粉的任大婆,生性活泼突然去世的李大娘,哪一个不是刀子嘴豆腐心温婉贤惠的女性?他们长眠在故乡的地下,守着这片他们守了一辈子的土地。他们的魂魄,永远游荡在这个小山村的角角落落。
过年了,点燃三根香、两柱蜡,再烧三叠纸钱,仰头向天,四面八方祭拜,愿你们的子孙后代和我一样,吉祥平安。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哪辈的儿孙忘了祭祖坟?把祖宗先人记心里,步步高升有传承。长再高的树都有根,立再高的碑都有名,祭祀是铸造信仰,是自己给自己寻找力量。
过年的意义,是回到家乡,接受乡俗的洗礼;过年的收获,是离开家去寻找根,让祖辈的欢乐延伸;过年的启迪,是岁月让我增长一岁,我让时光雕刻自己的人生。
过年是日历翻开新的一页,脚步不再拘泥在过去。抛开那些束缚,丢下那些包袱,甩掉那些杂念,无悔无怨,珍惜当下,一往无前,奋力拼搏。
成长就是让自己不再狭隘,打破一切条条框框,活出自己的模样,牢记先辈的善良,铸造让后人仰望的荣光。
等到我们长眠于地下,子孙后代祭祀我们的时候,也像我们今天祭祀先辈一样,虽然流泪,但也自豪。
作者简介:冯俊龙,青年作家、文艺评论家,主要从事历史和军事题材作品创作,在《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同舟共进》《文史天地》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作家文摘》《中外文摘》等刊物转载,新华网、人民网、中国军网、中国作家网等多次转发其作品和评论,现任五块石头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