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爷爷骑着他那辆黑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我坐在后面的车座上。我的两条细细长长的腿,垂在车轮两边,随着路的颠簸晃动着晃动着。
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干干的,泛着白色的黄。路的左边是一块块齐整的农田,田里的麦子刚刚吐完穗,那绿,在微风的轻抚下,像一条河在缓缓流动。
路的右边是一条宽宽的水渠,这条水渠和我们正在走的路一样,望不到头。渠身裸露着,半干半湿,被一些野花野草装饰,别样的美。
就在我陶醉得要哼唱童年的那首歌谣时,我突然发现,我的爷爷不见了,他的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也不见了。独留我一人站在望不到头的水渠边,站在望不到头的泛着白的土路上。
我大声地呼喊,可喊声落在农田里,好像被那一片一片麦子吞吃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点,哪怕一丝微弱的声响。我奋力地向前奔跑,想去找我的爷爷,可我的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动,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拽住了。
爷爷,你去了哪里?不要我了吗?我终于忍不住害怕,哭喊了起来……
就在这无声的哭喊里,我从长长的梦里醒来,醒来还若在梦中,梦境历历在目,如真,而我的爷爷不见了,这是真的,并非仅仅“如真”。
一个长长的梦我的爷爷不见了,在农历二零一一年的十月初六夜里,无声无息,无人知晓。奶奶清早醒来,照例喊他一声“老头子”,他却再无应答,只留两只露在被子外的手冰冷着,告诉奶奶,他已与她默默挥手告过别。
那日,我还在清晨的睡梦里,正做着甜甜的梦,却被爸爸电话那头的一句“爷爷走了”,惊得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327公里的那段路,是多么熟悉的路,然而那次却觉得那么遥远,那么陌生,一路上,一想到“爷爷走了”这四个字,我的眼泪便无法停住,我的心便忍不住蜷缩起来。
当我与爷爷的距离变为零时,他们却已把我的爷爷装在了冰冷的水晶棺材里。爷爷躺在我面前,却又仿佛不再是我的爷爷,因为,如果他是,他为什么听不见我的一声声哭喊?又为什么不再睁眼看看他最疼爱的小孙女?
爸爸轻轻移动棺材的盖子,让我再好好看看爷爷,嘱咐我不要把眼泪滴在爷爷身上。因此,我只能把头偏在左边,用手臂不停地抹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在抹擦中,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张我熟悉而又陌生的爷爷的脸。
任我们如何使劲拉拽装着爷爷的水晶棺材,不许他们把它放上灵车,任我们一路送行的人如何喊着爷爷,灵车还是照样往前开着,绝情地开着,开向那个离家越来越远,我亦从未去过的殡仪馆。
我坐在等候室,等一场永远的分离,我看着直播,看着我的爷爷被陌生人接走,看着我的爷爷被一路孤独地推着,看着我的爷爷被缓缓推入炉膛……
从此,我的爷爷不见了,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他化成了一盒骨灰,化成了一座坟,化成了一张放在堂屋的照片,化成了我的一个梦,梦里,爷爷不见了,我们失散了……
爷爷大概知道我想他了,所以,让我做了这个长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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