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烧火!”没有声音。
“喂,叫你烧火没听见吗?”灶间的母亲提高了声音。还是没有动静。
“聋了吗?”母亲手上沾着面粉,气呼呼地冲到里间冲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喊到。
“哦?烧火吗?”看到母亲,父亲平静地问。
“不烧等干嘛!”父亲木然无知的样子让母亲很恼火。
这样的情形在父母亲的生活中已是常态。父亲的耳朵已聋了好多年了。深受其害的是母亲。母亲的脾气暴躁可能与此有关。但父亲却不以为意。只是每每看电视时,音量总是调至最大,我们回家时也是深受其扰,为此我们坚决要求父亲配个耳机,但每次一说起,父亲总是摇头。“不用”“用不着”“浪费那钱呢。”故配耳机就一拖再拖。
而父亲却好象一点都不受耳朵的影响,依旧天天没事时就看电视,看台海局势,看国际政局,关注着国家大事。也看山东台的“我是大明星”,“一转成双”。津津乐道老百姓的小烦恼,小确幸。有人来找着玩时,父亲便欣欣然地去凑个手,玩他的麻将。只是回家时,经常听到母亲的唠叨“唉,天天让你爸就气死了!”“走在街上,别人叫他,他也听不见。”“麻将桌上人家说什么他也不知道。”母亲絮絮叨叨,满嘴的气愤。但我们看得出那眼神里满是心疼。是啊,有时看着父亲茫然的眼神,木木的样子,我们也很不舍。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得有多么的寂寞啊!说什么也得给父亲一个清明的世界。必须配耳机!
耳机配回来了,父亲带了几次,说是很清楚。我们很高兴。终于不用大着声音和父亲说话了,母亲和我们一样感觉很轻松。但没过几天,再回家时,电视的声音又大了,母亲的声音也高了。问了,才知父亲嫌麻烦,不带。带了又说嫌声音大吵得慌。唉!没办法! 父亲依旧看他的电视。依旧玩他的麻将。静静地、无声地、只管出他的牌。赢了就收钱,输了赶紧找钱给别人。父亲脑子特别好使,从来算不错账。也就从来用不着争吵。看着一切平静而美好。时间长了,母亲也没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法呢,带着就嫌闷。”母亲因父亲的不配合既无奈也有些愧疚地说。
父亲的耳机过了一年,我因为眩晕导致左耳耳鸣耳聋。左耳里一直有个知了在叫,让人不胜其烦。尤其和别人同行时,要站在左边才听得清别人的话。真得很麻烦,甚至有点自卑。但久之,越来越发现了它的好处。电影《左耳》中有一首主题曲《一首歌》中写到:左耳听到的都是甜言蜜语,左耳的爱情遗失在风里。因为耳聋便再也听不到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再也不用去尽力听那些窃窃私语,再也不用去关注那些家长里短。办公室里只要带上一个耳机,便可走入自己的世界。至于饭店、歌厅更是很少到了。有朋友说你变了。是啊,爱热闹的我变得爱冷静,爱群居的我变得爱独处。终于理解了朱自清于月下荷塘的心境: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是个自由的人。至于耳朵里的蝉鸣就当做是夏天的陪伴吧。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蓦然地就理解了父亲的做法――不带耳机,也许更能保持一个耳聪目明的世界吧!
春去春又来,季节更替,容颜已改。在自然人生的变幻中,更体会到父亲身上那份豁达的情怀。上帝关上一扇门,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因为近视,父亲保持那份从不苛责于人的宽容;因为耳聋,父亲保持从不论是非短长的口德;因为心的不执拗,父亲在他人生的路上活得宁静坦然,如同一棵树,安享岁月静好。
外面大雾迷漫,但那条走向未来的路,父亲却教我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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