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要么孤独地死,要么精彩地活,可是往往一不小心就容易活得皮耷嘴歪的。
在我20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完全没有皮耷嘴歪的感觉,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劲。就是不晓得劲该往哪里使。
那个夏天,我终于找到使劲的地方了,为高考读书。
咋那么老了才想起去高考?因为我中间倒了个拐,跑去读了三年护士学校,本来以为可以躲过高考,结果还是躲不过。
为啥要躲过高考呢?简单地说就是我怕考试,怕到每次考试之前就得神经过敏性皮炎,混身痒得不行,还肿。考完马上好。
我成绩又不撇,为啥怕考试呢?说来话长,不说了。
我那时有一份让人羡慕而自己感觉很寂寞的工作。
卫校一毕业,就到医院办公室,职位相当于院长秘书吧,据说将来的前途就是进卫生局坐办公室。
这是我爸爸尽最大努力为我安排的光明前呈,但是他不知道,办公室对于我来说,就是个活死人墓。
医院有些老护士心理不平衡偶尔给我穿小鞋,这个可以理解。
因为很多护士的终极理想就是离开临床,进办公室。而我居然一毕业就坐办公室,太不象话了。
这是我时隔多年才明白的,当时我连啥子是小鞋都不晓得,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摆脱这个工作。所以大鞋小鞋随便穿,咱家感觉就象没有穿鞋一样。
那时候太嫩,对这个工作找不到感觉,要是换成现在,也许还能坚持下去,甚至从中找到乐趣。
嫩有嫩的好处,不喜欢就不要,没有啥好想的。
人岁数大点了,就没有那么勇敢了,不喜欢的也要学会适应。总之,我那时候的急转弯是极有必要的,也是极其正确的。岁数拖大了,就转不动了。
我妈回忆起那段时光,就说好辛苦哟,又要上班又要读书。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跟那些应届毕业生比起来,我的那个为高考读书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考试前半年才开始学习高中的课程,是现学,不是复习,还是利用业余时间。
我父母也是下了血本的,我妈找了个大学生帮我学习历史,100块钱一个小时哦,90年代初的100块钱!很快我发现历史不用人教,总算帮我妈省了点钱。
我从小有些画画的底子,也喜欢,所以目标是考美术学院。我爸给我找的私教学画画,只教我一个人,那也是很贵的。
去重庆参加专业考试的时候,我爸让我的画画老师陪我一起坐飞机去,我的画画老师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每天吃过晚饭,我妈就陪我一边散步一边背书。
晚上我习惯学到深夜,我父母为逼迫我睡觉,有一次把家里的电路保险拔掉了。我奋起反抗,把保险藏了起来,让全家人第二天都没电用。
我那时候每周做一次医院总值班,第二天的休假我就存起来,留作考试时用。我们医院的领导胆子也够大,院总值班多大的责任,居然交给一个不满20岁的人。
院总值班真的不好干,晚上睡在门诊化验室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整个门诊大楼晚上就我一个人,值班室的电话一响,我就要穿过阴森恐怖的走廊,跑下楼,跑到住院部去处理突发事件。
中间只出过一次意外,被联防的骗了,给医院造成了小小的损失。好在我们院长只是很慈祥地在小会上提了一下。
周末骑车往返两小时去老师家画画,风雨无阻。
我骑在车上,有时会觉得前途很暗淡,要是考不上咋办?反正我不想继续在医院呆下去,考不上就不活了,死不了就去出家。
高考真的成了我的稻草,要么是救命的那根,要么是压垮骆驼的那根。年轻人,思想就是容易走极端。
我们副院长知道了我要考大学的事情之后,开玩笑说:“我们知道你是飞鸽牌。”让我心里小小的不安和得意。
考试之前,我妈陪我到植物园去放松放松,路上遇到一个中学老师在那里摆摊算命,他说我第一天考的科目成绩最好,还说我一定能考上。真的让他说中了。他嘱咐我考完之后再去一次,他有话给我说,那个老师研究过易经,看起来很诚信,也没有乱收费。
可惜考完我没再去找他,我真想知道他还要对我说啥。
终于进了考场。
第一天,我妈妈疏忽了,我中午没有东西吃,啃了个锅盔。
第二天,我妈给我准备了一锅肉园子,结果又吃来胀倒了,挺着圆鼓鼓的肚皮去继续下午的考试。
每次考完试,我都要买两个卤的鸭翅膀来犒劳自己。
考数学的时候最扯,美术学院不要求数学成绩,只要不是零分就行。尽管数学是我的强项,我也只选了一道30分的题来做,到了规定的半个小时,我就潇洒地交卷,让其他考生目送我离开教室,大家一定在想,这个人要么是顶尖高手,要么是破罐子破摔。
最后我的数学成绩是30分,相当于满分咯。
我们那年的作文题很傻很天真《记一件难忘的事》,我把小学时的作文翻写了一遍,语文还考了高分。我真的要感谢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把我们的作文训练得足以应付高考,之后的语文学习都是走过场。
我妈很后悔在我读书的事情上让我走了弯路,我要说人生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的,飞机在上笔直的跑到之前,都要先转几个弯呢。
何况这点弯路我并没有白走,让我因此收获了珍贵的友情以及我现在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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