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无痒

1

七年前的三月，莺飞草长，柳条荡漾。操场里的双杠依然流着寒冬的气息，涩涩冻人。春，依然放不开手脚，不能用迅雷之势温暖大地。

贺禾的春来的有点早，暖的四肢痒痒的，连平日淡如水的心也似沸腾了，咕咚咕咚的响。

敏说他温柔漂亮，颇有才华，主要的是还挺帅。她先前是不在意的，毕竟是老乡，加个好友以示尊重，踩踩空间以表不轻视。先有一首《奈何诗》词句“往事随它去，管尔春夏冬”让心底的死水起了涟漪，又有一篇《风少年愁》“少年不知愁滋味，隔窗犹恋面包坊”激起了无法遏制的食欲。她流着口水，神飞到了隔壁的男生宿舍。摘她日记里的话说是：

无以入眠的夜晚，那个我魂牵梦绕的男孩，此刻是不是已酣然入睡，不解隔楼女生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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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样的一个女生：小巧的个子，婴儿肥的脸庞，像紫葡萄一样的眼睛，比樱桃小嘴大一级的小嘴；梳着马尾辫子，上身着粉色风衣，配着藏青色牛仔紧身裤，脚穿的是黑色坡跟毛绒帮侧链皮鞋。虽是佳人，但本君没相中。

敏说她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女子，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活在世外桃源里，是安静的处子，是难以攻破的堡垒。加木心里淡淡的忧伤：许她是痴情不改美不胜收的小龙女，可惜我不是她苦等十六年望遍天涯路的过儿。

2

六年前的五月，夏姑娘有些迫不及待，一路催长了柳叶弯弯，唤醒了蝉音绵绵，荡绿了池塘里的漾漾肥水，滋润了树下背靠背听歌的情侣。

爱情总是来的那么突然，让人颠不清方向。贺禾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等，静静地看着加木，静静地跟着他，红着脸和他擦身而过，在他经过的路上静静地走着，期待那一声磁性的“你好”。

加木的爱情标准简单的离谱：对他好。说起来太过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没有人，或者说少有人，会实心实意对你好。没有目的的好只有亲情，但没有追求。可是贺禾发来的信息却在他心底扎了根，贺禾打的电话却让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他决定五一的时候约她去森林公园，那里有优美的环境，茂密的林木，清澈的池水，鲜有的人群。那天，他在口袋里装了一个戒指。

3

五年前的九月，他去了南方上研，她回到家乡教书。他笑着说：传言毕业里有分手季，我怎么找也找不见，只找见了三个字“我爱你”。她只是哭着……

贺禾每天都给加木打电话，发短信。说相亲的人踏坏了她家的门槛，也没让她挪动过一次。她是个恋家的孩子，也是个孝顺地闺女，更是个痴情的女人。

加木很难过，他不知道毕业后该怎么办。专业是他的死穴，回到家乡他将不得不放弃所学，可是远在异乡又放心不下她。她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让他心伤。为什么她就不能放下教书，和他一起在大城市闯荡？为什么她就不能狠狠心，结束这每日让她以泪洗面的恋情？

爱到深处都是情，比翼连枝难断离。

4

两年前的七月，正是炎热难耐的时节。加木以研究生的身份参加了家乡人才引进计划，当上了一名人民教师。

贺禾掰着指头算，他俩都是教师，每年的工资虽然不多，但花的也少，将攒起来，过几年也够买车，付起房子首付了。

加木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也许根本没有对错，每一条路用心去走，都是可以通往罗马的。三年了，她的脸上终于出现开心的笑容，容颜里竟然有了点点的皱纹。那鱼尾似的纹络是泪水的划痕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贺禾给的算盘，过不了几年一切都会有的，并且比在大都市要轻松很多。他心里的挣扎总会输给这样的一句话：

工作，总是为生活服务的，不是吗？

5

一年前的十月，秋风和煦，阳光正好。那是怎样的一种盛景，来看加木写给贺禾的简诗：

你看我西装革履手捧鲜花脚踏红毯于万众瞩目中深情凝望，向你求婚；
我看你白纱飘飘头顶皇冠温柔静坐如仙女下凡般光彩夺目，含羞答应；
这匆匆忙忙忘饮美酒忘啖美食于疾步如风后只为与你相遇，那慢慢吞吞鞭炮响雷锣鼓声乐怎一移一挪让人急不可耐；
在相遇的一刹那人人忘情百般阻拦幸福太突然，在相逢的一瞬间天公作美笑脸出云阳光真美好；
如果爱本是奢侈，纵使千难万难也要珍惜每一丝每一毫；
如果你本是天赐，即便平平淡淡粗茶淡饭也要珍爱一生一世。

6

今天的十一月，天飘着乌云，淅淅沥沥下着下雨，似在哭泣。

贺禾好伤心，记不得有多久了，加木的脾气变得好暴躁，他会没来由的发脾气，会骂她：傻，情商低，做事情啥都不会…也许他是不爱了吧，不然他的温柔跑到哪里去了呢？

加木什么都知道，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也许是工作，也许是生活，但不是不爱，是爱的太久。他看着熟睡的贺禾，好想给她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吻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吻出她嘴角上翘的弧度。但是不能，为什么几天不能了呢？他问自己，却找不出答案。手机里是她发的微信，他依然对不上答案：

是不是不爱了，温柔也会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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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昨天，雾霾很严重，开着车，打着双闪，龟速从学校回到家里，他和她一路无言。

贺禾打开微信，有加木的消息：

是不是自以为不爱了，温柔也会渐行渐远？
是不是自以为太久了，拥抱也会可有可无？
你去逛集，我依然会牵肠挂肚；
你回娘家，我依然会魂牵梦绕；
不要偷看我的心，那里面都是你；
不要在意我的话，在你这里好多都不经过大脑；
不是不爱，是爱的太久，是爱的太过习惯，爱的不知进退，爱的不知好坏；
不是不爱，是爱的太深，是爱的太过放纵，爱的忘乎所以，爱的以为不爱；

泪水又一次滑落在贺禾的嘴角，同样的味道，却让嘴唇上弯了一个弧度。

“眼泪袋子，你就用眼泪讹我一辈子吧！”身后是加木的调侃和拥抱。

加木好久都不曾发现，用心拥抱贺禾是这样的一个感觉：她重了几分，身子也不似以前那样柔软，脸颊上光泽暗淡了些许，手指以前的葱白也变得有了粗糙；这是我的妻子呀，她做的饭那样的美味，她唱的歌那样的动听，她会担心我学校举行活动如何吃饭，学校里的房子够不够暖和，她会给我买各种衣服和鞋子，会把我的宿舍整理的干干净净；她是我孩子的妈呀，她会在半夜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会在吃饭的时候去看小家伙哪里不舒服了……

不自觉的，他抱她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