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京，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早在毕业之前，我就准备考研，没想过直接工作。我是个喜欢把事情做到前面的人，不想把自己置于毫无准备的尴尬境地。在考研没有完之前，我的重心都放在考研上，逛招聘会只是捎带脚陪寝室同学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选择考研给了我毫无缘由的底气，让我在招聘会后，尽管一无所获我却一点不失落懊恼，甚至一点焦虑的情绪都没有。在后期临近考试，学校里招聘会多了起来，基本每天都有，为了避开寝室同学，我开始早出晚归，尽量不与他们碰面。我孤注一掷的自动屏蔽到找工作的这条路，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考研。
但生活往往事与愿违。从考场出来的那天，我站在考场外的空地上，茫然四顾，一切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结束了。考生从大楼里鱼贯而出，像一群被放逐的羔羊，向校门涌去。我看见锦城的冬季的天空，呈现着一种神秘的蓝色。城市里的槐树永远带着一种病态的黑色。我想不起自己走回了学校，脑海全然想的是，我考砸了。
回到学校，翔锅锅带着一脸忧郁的神色趴在床头，那是他一贯的表情，瘦瘦、矮矮的身材，永远桀骜不驯样子。他见我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猛地坐起来，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才回来啊，祥祥他们早回来了，听说题很难啊，你怎么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知道啊，听天由命吧。我难受的声音发抖，说完就放下东西去水房洗脸。
一股巨大的情绪在拉扯我的心，我感觉到心在空中漂浮，如同一片落叶，在无尽的虚空中，左摇右晃，它剧烈的浮动，仿佛它即将化成一片虚无。自来水自水龙头里喷涌而出，在池低、池壁上、在手指间碰撞出一个个洁白的浪花和无数透明的泡沫，转瞬即逝。水很凉，手指的温度很快被带走。
考完后不久，我就开始为毕业之后的工作准备，无意间在微博看到京东的招聘的信息，抱着试试的态度，精心做了份简历，其实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投递之后很快就忘记了。过了几天收到面试的邮件，有点不敢相信把邮件每一个字都看了好几遍。虽然京东的面试还是以失败结束，但是这次面试还让我见识到了大公司对待面试者的态度。
在去北京之前我去了一趟天津，怀着一腔孤勇。在一个很高档的写字楼里，我参加了面试，过程超出预料的顺利，聊的也很投机。HR最后说，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我说，我需要看看学校的时间。然后我拿起简历，仓皇跑了出去。在走往公交车站的路上，我看着陌生的城市和神色木然的行人，突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城市呢？无论从哪一点来看，天津都不能划到我应该考虑的选择里？我为自己这个愚蠢的天津之旅自责不已。
回到学校后不久，我就和小振、教主去了北京。
火车在城市边缘行驶了一整夜，在破晓时分停靠在北京站。在读书的四年里，我无数次经过这座城市，但每次都是匆匆的路过，很少有时间驻足，仔细看看这座无数人向往的梦想之城。当然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真正到北京。
第一次逛北京是大一的时候，国庆放假为了看升国旗。从锦城到北京，抵达的时候是凌晨1点，整个城市隐匿在黑暗中。十月的北京还很热，从车站距离天安门，汗水很快浸湿了短袖，背包磨在背部很难受。在路上，我碰到很多行人，从他们的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得知，和我一样也是从外地赶过来，看升国旗。在经过国防部的时候，白色的牌子和黑色的字体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显眼，巨大的如同城堡的大楼在背后静立着，我记得我还让同行的伙伴帮我拍了照片。照片看不清着装，只能看到大概人物轮廓。在天安门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绕着找了很多位置，都被人群围着，只好随便挑个地儿站着。六点的时候，东方的高楼顶端已经开始泛白，人群中响起一片喧哗声，人们都开始踮起脚尖，伸直了脖子尽力往里看，其实，那是徒劳的。等到仪仗队走出来，慢慢的走进升旗台，人群似乎被点燃了，一声接着一声呼喊的浪潮，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国歌响起的时候，人们又变的沉默，肃穆而立。虽然我身在现场，但是在所有升国旗的过程中，我只看到红色的国旗在最高端迎风飘扬，是鲜艳的红色。那时候，我就在想，还是天安门的国旗看着更鲜艳。
人潮开始朝四面大方退去，散的很快，不是因为交通疏导的好，是因为在升国旗仪式几分钟后，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天空是一种很阴郁的灰色，雨水从云层中掉下，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彻底击散在前几十分钟还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人墙。雨太大了，雨伞根本不顶用，我浑身湿透了。和同学跑进军事博物馆旁边的快餐店躲雨，进去后店员很快给我端来了一杯热水，那时候我觉得北京，看来还是很温情的一个城市。在等餐的时候，外面的雨小了，我出去找卫生间，饶了好大一圈在一个巷口找到公厕，可是出来后，大街上满上黑色制服的警察在站岗，看起来很威严。我只当是只是例行站岗，没怎么当回事，就直接绕过去。就在我马上插肩而过的时候，一个警察突然很紧张的伸手拦住我，严肃的说，这里戒严，暂时不许通行。旁边有很多和我一样在和警察交涉，可是对方很坚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只好打电话让同学出来，同学告诉我，他也出不来，警察说只能等着。在等的过程中，雨基本停了，路面的雨水缓缓流进了下水道。后来听旁边的人谈话，好像是人民大会堂要开什么会议，为方便领导出入才戒严的。那时我突然才意识到，这是北京，它是多面的，温情的同时，它也是威严的。
第二次到北京是参加一个比赛，地点在中国传媒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公费出行。从北京站坐地铁，辗转到褡裢坡站，就近找了家离学校近的快捷酒店。当时是深冬，道路两旁的高大榕树光秃秃的，树叶都落光了，刚下过雪，雪消融后与污泥还有树叶混杂，踩上去布兹布兹的响，一路走过来，鞋子上全是泥渍。当天下午，我和队友去学校闲逛，逛了图书馆、传媒图书馆……说实话，从一个不太好的学校的学生，对名校都有种难以名状的情节，我想我当时的样子，真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儿都比自己的学校好。晚上，我们去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买了很好吃的猪蹄。第二天准备去学校参加比赛，刚出酒店，我就被外面的情况震惊了。外面充满了淡黄色的浓雾，十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高楼、街道还有高大的榕树都只剩下淡淡的轮廓，我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雾霾，这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雾霾，有点刺鼻。我想起由斯蒂芬金小说改编的电影《迷雾》，浓雾降临城市，考验人性的时候到了。
这次真正意义上的来北京，应该是第三次。到达后，我们按照之前联系的同事，找到公司的位置，然后便去了托同事找好的房子，房子在太阳宫地铁旁边一个小区，是一间两居室，我们三个住一间，另一间具体住几个人，一直到我们搬走都没搞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做餐饮行业的，早出晚归，基本没有休息日。房租四千，我们都还没毕业，没什么钱实在拿不出押一付三，和房东商量后，允许我们可以押一付一，我用掉了我不多的生活费，然后开始添置一些生活用品。我们似乎都默契的认为在这儿不会住太久，只买了一些必须品。
那是我在北京第一个住处，小区的西边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被高墙围起来，似乎正待开发。再西走，是一所中学，总是大门紧闭，似乎学校管理很严格。中学过后，经过公路桥就到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我在休息日的时候，经常在周围闲逛，这里是我最常去的地方。没有什么目的，就只是闲逛，佯装自己还是大学生一样。小区临街对面是一家凯德商场，但是并不常去，我经常逛得是小区门口一家地下超市，在周六经常会做打折活动，超市的入口有买凉皮的，虽没有甘肃的酿皮好吃，但是在北京也没有可挑剔的空间，休息日的时候，对付一顿还是不错的选择。
这间屋子我们没有住多久，房东说她 还有另一间房子比这个更好，如果我们想换的话，可以直接搬过去，房租其他都是一样的。我和教主去看了，确实如此，便在周末换了来北京的第二住处。那件屋子向南，每天六点二十阳光就可以落在阳台，天气好的话，还可以很远的标志性建筑（名字有点忘记了）。
那时候，感觉不到苦。每天跑着赶公交去上班，晚上也一样。吃饭也是随便对付一点，三个人每天都是精疲力尽，回到家基本上都是洗漱后就上床睡觉，连玩会儿手机都很奢侈。有一段时间，我晚上睡不着，会下楼中央长条板凳上坐着，看着黑夜将周围一切吞噬，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抽烟。有的时候我会去小区门口买烤冷面吃，坐在路边看小贩们忙碌的身影，猜测他们来自哪里，住在哪里。我经常在深夜在一个大姐哪儿买的烤冷面，时间久了，便也混个脸熟，在等的时候，会聊一两句。我知道了她有两个孩子，女孩儿大一点和她在北京，儿子在老家河南，婆婆照顾着。我感慨问，为什么不留在河南啊？话说出后，我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傻的问题，我有些尴尬的保持了沉默。她把做好的烤冷面递给我后，低着头说，谁不想呆在家啊，但是家里挣不着钱啊。我听得出她的无奈，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何尝不是如此，大城容不下生活，小城安放不了灵魂。大姐烤冷面的味道陪我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我已经搬离太阳宫，我依旧很怀念那个味道。偶尔会路边遇到卖烤冷面的小贩，可是味道都没有大姐做的好吃。我曾在周末的旁晚，骑40分钟单车到太阳宫小区门口，准备再尝一次那种记忆里的味道，可是到了才发现，小区门口根本没有商贩的身影，刚开始我以为是没到出摊的时间，等到暮色四合，周围霓虹升起，还是没有出现，后来问了旁边商店师傅，才知道城管已经严禁在这边摆摊了，以前的商贩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悻悻然的往回走，路过地铁时候，就觉好累，把自行车锁在路边，坐地铁回家了。
未完待续……
2019/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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