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爱它三千遍

难以爱它三千遍

对我来说，很难不带任何感情因素去评价《复仇者联盟4》，身边的人似乎还没有比我更迷漫威的。我看过所有的电影，涉猎过一些漫画，看过不少访谈和幕后视频。但如果要我站在这个立场上去评价整个复联系列的话，我会说最好的是第三部，然后第一部，第二部最差，《复联4》仅能排在第二部之前。再抛开情怀，单论电影的话，《复联4》的逻辑漏洞实际比第二部还要多。

可能是我之前对它期望过高的原因，经过了22部电影和十年的积累，我希望漫威拿出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能让《复联4》无论从质量还是票房量级，都像当年横空出世的《阿凡达》那样，可以在电影史上被后人不断提起，被拿出来评价或借鉴。目前来看，它的票房挺有可能达到的，但如果它在日后被人提起，恐怕不是因为本身质量，而仅仅因为它是一个开创性电影宇宙在一个阶段的总结。

看完之后，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他们穿越回的到底是同一时间线的过去，还是在穿越的同时，创造除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如果说是同一时间线的过去，那么绿巨人为什么会说杀死婴儿时期的灭霸并不会改变什么？穿越以后，“你的未来就会变成你的过去”，这是一个经典的平行宇宙理论，后面星云杀了来自过去的自己也没有死去似乎也证明了这点。如果就此盖棺定论，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留在了过去的美国队长又会出现在这个宇宙的未来？电影里的复联成员调侃了那么多时间穿越的电影，然而导演却并没有完善自己的理论，让它显得更合理更有说服力，作为一部野心很大的科幻电影，这是绝对让人失望的。

作为一部带有总结性质的电影，里面有不少该解释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释清楚：比如，卡魔拉最后到底去了哪里？队长回去归还宝石，灵魂宝石怎么还？能否用来交换黑寡妇的生命？灭霸数以万计的军队能通过时空隧道，靠的应该不是一人只能用一次的那一个皮姆粒子，那么他们用的又是什么科技？为什么灭霸打响指抹除的生命是随机的，钢铁侠打响指抹除的生命就有针对性？同样地，一些不是重点的东西却用了挺多时间解释：比如蚁人从量子领域出来那里，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回家而不是去墓地，只要他回家了就能见到女儿，故事就能继续进行，影片却偏偏要他先去一次墓地再辗转到家；再比如灭霸从未来的星云那里读取记忆，一个镜头转换到别处更重点的地方再切回来就能说明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最不聪明的方式把演过的剧情重来一遍用以说明？导演罗素兄弟曾经在《美国队长2》和《复仇者联盟3》里展现了干净凌厉的叙述方式，这本该是最没有问题地方，在《复联4》里竟也荡然无存。

说到人物塑造方面，最令我不满的是颓废成胖子的雷神。是的，不是不满他的发福，如果他的发福是因为杀了灭霸后豪气地大吃大喝造成的，那我就可以接受，像这样因为颓废造成，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接受。在过去的电影里，雷神一直都在失去，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国家和人民，直至如今一无所有，但他依然能傻乎乎地笑着，甚至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唯独面对敌人的时候，他的眼里才冒着火，让你突然觉得他身上背负着什么。他比谁都懂得失去的滋味，以及怎样面对失去，遇到困难，他所做的也永远是直面而不是逃避。他本该是在那五年间最积极寻求出路的人，然而电影里却让他成了放弃最彻底的人。通过弗利嘉那句“因为你和他们一样”，不难猜到导演这样做是想让他更具人性，但能代表人性不一定是变成废物，在绝境中依然坚持也是人类美好的品质之一，也更是神应该表露出来的、与人接近，又依然不流俗的人性。

虽然我曾经说过，希望队长能有一个好的结局，这部电影里他的结局也确实挺好的：留在过去，过平凡的生活，但依然难以令我满意。依据队长的性格，他美好生活的到来要有两个前提：一是这世界不再需要他，放在电影里那种世界百废待兴，雷神离去、钢铁侠牺牲、鹰眼退休的情景来看，恰是最需要他带领英雄们去建设世界的时候；二是他需要让其他成员提前知情，而不是像电影里那样藏着掖着地过好日子，回来后就只有一句“我想过托尼让我过的那种生活”。说实话，我之所以喜欢队长，就是因为他是最值得拥有一切，却为了世界主动放弃一切的悲情，他一直教导着别人向前看，自己却是最怀旧的那个。因为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柔软，他必须撑着让自己显得强大以鼓舞他人，记得漫威的工作人员说过：队长就是联盟的航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还站着，就代表有赢的希望，当他也倒下的时候，才代表英雄们真的输了。未竟的舞约因此而美丽，史蒂夫也因此是美国队长。总有人问，“正因他是美国队长，所以他不能自私一次吗”，我来回答你，是的，正因他是美国队长所以他不能自私任何一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绿巨人就变成了一个负责搞笑的中年大叔，很高兴能在《复联4》里再度看到他展现身为科学家的身份，并和浩克找到了共处的方式。但那个隐忍、强大到怕伤害别人的顶级科学家班纳博士还是荡然无存了，这个最适合挖掘深度的角色早就被以一种易于接受的、讨人喜欢的方式在不动声色地边缘化。我本希望《复联4》不是这样的，但《复联4》还真的是。

其他角色里，塑造得最好的应该是钢铁侠、黑寡妇和鹰眼。

继《复联1》独自炸掉天空母舰和楼顶纵身一跃后，这个凡人英雄终于迎来了新的高光时刻和蜕变，就像他手中的武士刀一样决断锋利，丝毫不让人怀疑他会斩断一切。他的结局也是一众英雄中最好的，没有任何争议地回归到令常人与拥有羡慕的家庭生活，拥抱着属于他爱的一切缷甲归田。

黑寡妇也是得到了全面的升华与角色丰满度，过去我们总是戏称她调戏了复联所有的男成员，是“总攻大人”，却时常忘了她也有悲惨的过去，想把握住如今的“家人”们。基于此，她的牺牲亦变得可歌可泣起来，倩影落下，异星他乡的漫天风雪与天边变幻的光芒都为她奏响了一曲最美的挽歌。

漫威真的很偏爱钢铁侠这个角色，在这部电影里，同时展现了他身为英雄、父亲与儿子的多重身份。我甚至觉得，之所以要把故事放到五年后，就是为了让他的女儿小摩根有一个成长的空间，让钢铁侠站在父亲的角度去拥抱他过去的父亲。为此，他们不惜让蚁人困了五年以及让雷神发福。虽然钢铁侠的牺牲略微生硬，不算完美，却没人说那不是以属于英雄的方式死去。

最值得称赞的还是结尾的决战，当我看着未来的离子炮和冰冷的刀剑交织、人神共同奋战在一个战场、科技与魔法共生共存、天马和飞舰同时漫游天空，仿佛再度身处那个属于史诗与神话的远古时代。当时的人们相信天神生活在人类的世界，而人类要继承神的意志。22年的积累，漫威最不缺的就是技能各异的人物，这场长达一个小时的战斗展现了想象力的巅峰与当今电影工业的最高水平，它应当属于《复联4》，却不该属于这个《复联4》。

致敬英雄与幻想，致敬情怀，除此之外，恕我难以爱它三千遍。

(完，感谢阅读)

荒原

于2019.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