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总生出急景凋年之感,仿佛一次低眉,一个转身,已被光阴抛远。往日山河不在,唯留几件旧物,朴素安静,不减风姿。那个在旧庭深院里,摘花听雨的小女孩,竟也提前老去。 ――题记
茉莉
晨露晓风,叩醒帘窗的幽梦。窗台上,昨夜含苞的茉莉,盈盈轻绽着其素雅飘逸的风姿。翠绿的叶,洁白的朵,幽淡的香,清灵的骨,如此高洁之草木,竟无须打理,搁在窗台,或置于室内,到了属于她的时令,便如期绽放,芬芳宜人。
茉莉无分别心,她会珍爱世间每一个惜花之人。在每一个清凉的昏晨,任凭你深情采摘,簪于发髻。美人戴,总相宜。
采莲
莲是隐士,亦为佳人,还是普度众生的修行者。它落红尘不世故,不管置身何地,总处乱不惊,无论是隐居山野乡村,还是种植于亭台水榭,或是出入于放生池中,它端雅姿态,从容气质,不以岁减,不以物移。
爱莲的周敦颐,曾说莲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微风细雨中,几茎荷花,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清雅芬芳,洁净飘逸,耐人寻味。后来,他在烟水亭畔,爱莲池中,种满了莲花。不仅用来欣赏,亦采之装点案几,煮茗食用。
纵使有一天,莲落叶枯它亦有不可抵挡的风流韵致。李商隐有诗吟:“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想那寂寥秋深、万木萧索之时,池中的莲亦随了季节的更替,残败凋零。枯萎的荷梗,随意散落于池塘里,不修雕饰,也无须人去打理。秋雨缠绵之夜,静坐小窗,听雨打残荷,寥落,孤独,也风雅。
人生百年,沧海一瞬,来来去去,如何做得了主 。
我也老。莲荷正当时。
栀子
书中云,栀子花种子来自天竺,与禅佛有关故有人称之为花中禅客、禅友。修禅之人,日子更为简朴,一桌一椅,一茶一饭,已然称心。窗台室内,种植几盆花木,养了性情。世间千红百媚,关于门外,视而不见。
宋时才女朱淑真吟栀子:“一根曾寄小峰峦,苫葡香清水影寒,玉质自然无暑意,更宜移就月中看。”都叹红颜薄命,她本生于仕宦之家,奈何嫁与一个不爱的男人,终抑郁早逝,辜负了惊世才华。那些个孤独夜晚,亦只是庭院花木做伴,解她诗情词意。一位天资聪颖、性灵钟惠之女子,如何甘愿与一庸夫度过一生。万般心事,皆付断肠集中。唯有一株水栀子,伴其泉下。
再美的年华,亦经不起光阴的相摧。红颜若栀子,清雅绝尘,摇曳独立,奈何红颜易老,而栀子凋零后尚有来年可寄。如有来世可求,谁人不愿做一株凡尘中的栀子,洁白一身,静立风中,为世间一道顾盼悠悠的风景。
它是禅客,给修行人明净空灵;它为良药,悬壶济世,造化众生;它亦是美人,惊艳于时光,温柔了岁月。
桂花
柳永有词吟:“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写的是江南钱塘繁华之地,烟柳画桥,水乡人家。爱它风流婉转,千百年来不落劫数,山河雅逸。风日无猜。丰山瘦雨都解风情,晴山雨色皆是言语。
清秋时节,桂花飘香,庭院里,山野中,丛林街巷,漫溢着桂子幽香。桂花清香绝尘,花草中它之芬芳最胜缥缈之味,似在眼前,实则遥远。苍藓凉阶,落花满径,把酒吃蟹,月下赏桂,是雅士,亦是清客。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历代文人墨客对杭州桂子吟咏无数,而唐时白居易的《忆江南》读罢令人魂牵梦萦。千年老城,落入西湖清波里,古刹中,桂子怡人的清香,耐人追忆。几位僧人坐于园中,品茶赏桂,说茶论道。
花前月下,静读红楼,庭前石桌下,酿几坛桂花酒,唯愿此生,长相守,不分离。
浮萍
人生如寄,缥缈如萍,初遇情真,携手走过几程山水,竟再也寻不回纯净的当年。云聚萍散,世事无常,万物山河不曾转换容颜,是我们在仓促地老去。那么多的曾经来不及回忆,那么多的故事来不及叙写,还有那么多的人,来不及好好地遗忘。
杜甫有诗吟:“相看万里外,同是一浮萍。”苍茫人世,皆为飘萍雁旅,何曾有真正的安稳。那些携手的伴侣、亲人,最后都丢了音讯,唯有影子与自己相依,无法割舍。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我想起那个仗剑江湖的李白,纵算生于大唐盛世,满腹诗文,亦如浮萍来去五根。我们都是天涯游子,奔波于浮生乱世,不知成败,不知归程。与其费劲一生争夺输赢,不如安心做一株萍草,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廿年光阴,恍若一梦,人生还有多个春秋,禁得起消磨。东坡先生有词云:“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萍,是意境,亦是过往。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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