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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我要不要把刚才目黑跟我说的事情告诉所长呢?我一直纠结着,直到水穗那天在洗水杯的时候哭了。
是的,我在文章开头叙述的那段场景,那是水穗复职之后第一次在中心哭。
事情的源头是这样的。
10:20 我听见目黑在走廊里对水穗说着什么。声音有点大:“你把佳贺子(桑)忘在卫生间里是吧?她在便器上坐了半个小时,要不是齐藤发现,估计一上午你都想不起来!”
我一听就明白了,佳贺子是个不会说话的需要定时诱导大小便的利用者,水穗诱导完毕后就把佳贺子给忘在卫生间了。好在佳贺子不随便活动,能端坐,而且安静,不舒服的时候,皱着眉头,这是她唯一表示意识的方式。
目黑说的没错。水穗也一直:“对不起,对不起……”(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声音很弱。
目黑说完就没了影,这个点正是利用者们集体做早操的时间,她也忙着,可能是看到佳贺子被扔在便器上,才一气之下来找水穗的吧。她是个憋不住火,不说难受,说完就完的家伙。
可是,我担心了,我有个不详的预感,水穗要哭,不,也许她已经哭了,我只是没看见而已。
果然,半个小时后,水穗端着利用者们喝完的水杯子在办公室的水池上洗的时候,我和所长同时看到了她抽噎的双肩。抽噎的时候,那双肩更显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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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美是个聪明人,是个很会保护自己的人,当知道水穗的哭跟自己没关系之后,她也没忘表白自己:“太好了,不是因为我。”
我和所长,谁也没再多说什么。刚才目黑和水穗的对话,估计所长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个时候,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们几乎同时说:“让她哭吧!”
接下来,所长便开了话。
哭吧,她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她受得了。也不难想象,她那小心翼翼的唯唯诺诺的举止和做事方式,也难怪家里的人看不惯,婆婆和老公不放心孩子交给她,也可以理解。人啊,都是欺负老实人,但是老实人也有让人无奈之处啊!
我问:“那就不能离婚吗?”问完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离婚?我估计水穗的工资全部上交婆婆。你想,她婆婆不工作,公公有病,就算医疗费用不花自己的钱(日本的医疗费根据个人收入收费,无收入就是无费用)她老公也就是一个小工厂的工人,疫情之下收入深受影响,这样,她们全家都指望水穗呢,本来考虑她自身情况,我曾建议她等孩子三岁了再上班,反正国家有政策,不用上班也可以享受60~70%的补贴,你猜她急成什么样子?不行,不行!家里人还靠自己的收入呢!
离婚?哪有那么容易!她为什么被改姓?婆婆和老公都算计好了!姓了“铃木”,就是铃木家的人了,儿子?儿子就是她的人质。你信不信?”
所长,一口气说完这些,跟她平时的调侃的作风截然不同,愤愤地说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果然,所长知道水穗的情况,而且所长也知道我知道了水穗的情况。
我又问了一句废话:“那她娘家,她亲妈呢?”
“她妈?你不知道她妈那人,水穗在她那里得不到真正的帮助的,估计水穗这些事情也不跟她妈说吧,谁知道呢……”
我们两个人好长时间保持了沉默,直到有人回到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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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的休息时间,水穗被排在晚休上,要比其他人晚一个小时,是在13点~14点之间。这个时间段,我们行政的人都刚刚进入下午的工作。水穗没有去单独的休息室,就在办公室里,在她经常的座位上,摊开自带的盒饭,低着头默默地吃起来。
我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她的面部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我见她在边吃边刷手机,于是就慢悠悠地走过去,我装着给自己倒水,绕到她刷手机的一侧,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有儿子的照片吗?让我看看又长大多少了!”
水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啊,好,好。”她迅速地熟练地刷到儿子的照片,又迅速地找出一张,然后把手机靠近我。
“娃喔,长这么大了!好可爱啊!”,这反应是我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她寻找照片的时候,她把一张三人照片刷过去了,我眼尖,那是看起来像她婆婆和老公还有儿子的照片。这个细节,我想忽略掉,从心里。
接下来,水穗开始有了笑容,她主动说,还有一张最可爱的。我说,快给我看看,她找到后,你看。呀呦,这家伙睡着了?坐在推车上就睡着了,你看孩子困得!身体和脑袋都成直角了……
这时,卓子大姐也凑过来。对了,我一直忘了交代,卓子大姐是办公室的行政人员,负责一些后勤的业务,不是一线员工。
水穗的表情也越来越柔和起来,我跟水穗说了声谢谢,谢谢把儿子的照片给我们看。
这时,我看见所长对着我笑了笑,伸出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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