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清姨,我不禁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善良,袅袅婷婷的女子。眼前的这个人:说话扯着嗓门喊,笑声震天地,嘴里时不时的会有脏话冒出。见到我时,她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说啥也要我去她家吃饭。对我,她还是那样好,我确信这是我的清姨。
清姨比母亲小几岁,与母亲私交甚好。在我很小的时候,清姨经常来我家串门儿。我特别喜欢清姨,她长的很好看,眉清目秀,中等个头,说话声音轻轻的,而且每次来我家都会给我带两块冰糖。记忆中的她总是那样甜美。后来清姨结婚了,再来我家时不再高兴,总是长吁短叹。偶然间听妈妈说,清姨的娘家很穷,18岁那年,村里的媒婆给清姨做的媒,嫁给了本村还算富裕的一户人家。清姨是不愿意的,可是家里穷,娘家八个孩子,嫁出去一个就省口饭,无奈之下,清姨就这样出嫁了---几床被子,几件新衣,两只皮箱陪清姨过了门。18岁,懵懵懂懂的年纪就已身为人妇。清姨的丈夫爱喝酒,因为这事,他们总吵架,后来有一次,清姨气不过跑回了娘家,谁知他丈夫也跟着找了回去。那时清姨在火炕上睡觉,一旁的娘家妈妈看到女婿登门,忙下地招呼,谁知那男人根本不顾老人的脸面,拽着清姨的头发就把她拽下了炕,抬起脚就踹,抡起胳膊就打,清姨哭着与他撕扯,可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一顿打骂后,丈夫走了,留下哭哭啼啼的母女俩不知所措。娘家劝清姨回去:好歹那是家,有饭吃;丈夫家里也来人劝和,好歹把清姨劝回了家。以后的日子磕磕绊绊,打骂也是常有的事。在我小学毕业时,我们举家搬到了另一个镇子,从那时起就再没见过清姨,妈妈偶尔会和爸爸提起她:小清又生了个男孩儿,和先前的那个孩子差十岁;小清和丈夫还是那么吵,想离婚,可是小清舍不得孩子,自己也没有工作 ......转眼间三十年过去,街上偶遇清姨让我和妈妈又有了追忆的话题。妈妈说清姨最终还是离婚了,退休后就和那个她根本不爱的人离婚了,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老了老了,反倒成了单身狗了。妈妈说完笑了,我也笑了。那个为吃口饱饭嫁给不爱的人的女人,为不舍两个孩子而委曲求全的女人,硬生生的被生活这把杀猪刀磨成了眼前那个泼妇一样的老妇人。妈妈说,这么活也是一辈子。
谭姐,大我十五岁。那年我三十五,她五十。她在一家浴池搓澡,因为她搓的舒服,所以我总赶着她的班去洗澡。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有一次她感叹的说:有文化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像我这没文化的就只能出力气挣钱,所以我得赚钱让我儿子有出息。我问:你儿子在哪呢?她说:在大连,大学毕业就留那了。我说:挺好的。既然自己工作了,你就不必这样劳累了,该歇歇了。她笑笑说:唉,哪能歇啊,还得给儿子攒钱买房呢,这不,前几天给我来电话了,说在什么湾看好了一套房,首付40多万,问我能不能给凑凑。我这愁呢,上哪凑啊。我说:这么着急干嘛,自己攒点钱再说呗。谭姐苦笑道:儿子处了一个对象,人家说了不买房不结婚,儿子着急了。我无言以对。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如一日,谭姐在浴池里进进出出,有时候忙不停,一个接一个的搓;有时候闲下来,一个人坐在穿衣间点一支烟,慢慢的吸,烟和水雾混在一起,分不出烟还是雾。转眼五年过去了,有一天我去洗澡,进去没找到谭姐,惊讶之余听其他人说谭姐不干了,回家哄孙子了。说实话,我真为她感到高兴,终于熬出头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听说,谭姐不好了,得了肺癌。大概在这之后的三四个月吧,谭姐去世了。听说这个消息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忙忙碌碌一生,老了没享福就这么走了。一辈子就这么交代了。
小高,与我同龄,工作在殡仪馆,每天接待死者家属。她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殡仪馆没有休息,天天爆满。她也说,人就是那么回事,归宿就是那个小盒,一把灰,一股烟而已。看破红尘的小高活的很潇洒,家里有老公,外面有情人,既有同龄者,也有小鲜肉。小高说,人就得这么活,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干嘛要那么多约束。小高的老公是老实人,每天上班下班,没那么多心思。发现小高出轨时,小高面不红,耳不赤,叫嚷着让她老公滚出去。她老公拿小高没办法,就把那个小鲜肉给狠狠的揍了一顿。小高死性不改,继续作,为所欲为。一天晚上喝多了,零下二十几度的天,她没能走到家,就睡在马路边,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就那么睡死了过去。就这样,她早早的挥霍了自己,走完了人生路。
那个印象中温婉可亲的清姨,现在逢人便讲自己的痛苦历史,哀怨不断;为了孩子而不惜透支自己的谭姐,过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看破红尘,却不能真正珍惜的小高,最终成了一把灰,一股烟......苦也好,累也好,潇洒也罢,人们用各种方式诠释着生命,有的人积极向上,有的人颓废不堪,有的人懒散成性,有的人劳碌一生……选择怎么活真的是自己的事儿,我们无权干涉,就好像我们无权插手别人的家事一样。我们是生命这场大戏的演员也是观众,既可以看别人的苦乐,也要品尝尝自己的酸甜,看清一切,别有不满和怨言,张开双臂,让我们优雅的拥抱这个精彩而苦难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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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期待作者更细腻深刻的人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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