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老太太
吃饭的时候，女儿的筷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糟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几分钟后，门口传来三下沉闷的敲击声。
咚————咚————咚。
【谁呀？】
【你家楼下的】
透过门镜看过去，一张苍白枯瘦的脸，冷冷地盯着我。
【小陈，第九十七次了】老太太又干又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像砂纸在骨头上摩擦。
硬着头皮打开门，她已经离开了。
只剩下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还在走廊回荡。
我的楼下，住着一个敏感的老太太，每当有东西掉在地板上，哪怕再轻微的声音，她都会上来敲门。
敲三下门，报一个数字，然后下楼。
女儿还小，常有摔碰，久而久之，老太太的敲门声成了我家的心病。
有时望着妻女惊恐的眼神，我会禁不住想，老家伙要是早点死掉就好了。
世事难料。
没过多久，老太太真的死了。
独居，突发心梗。她的尸体过了一周才被人发现，样子惨不忍睹。
人死为大，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她也挺可怜。
心里有些同情，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看着女儿在客厅跑来跑去，玩耍打闹，似乎再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啪！一个小玩具掉在地上。她立刻惊恐地看着门口。
不用怕，我微笑着抚摸她的小脸，婆婆出远门了，不会上来敲门啦。
谁知女儿哇地哭了起来，怎么都哄不好。
看着女儿瑟瑟发抖的样子，妻子也开始着急起来。
【宝宝，别害怕，有爸爸妈妈保护你呢，跟妈妈说说怎么啦？】
【婆婆说，最后一次了……呜】
【什么最后一次……别怕，宝宝，婆婆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啊，不哭不哭】
【警察叔叔来的前一天，婆婆来过的，她说九十九，最后一次了。】
【什么？！……………………傻孩子，婆婆那天是不可能来的，你又做噩梦了对不对，不怕不怕，放心吧，爸爸妈妈会保护你的】
安慰着孩子的同时，我和妻子四目相对，她脸色惨白。
这时，沉闷的敲击声在门口响起。
咚————咚————咚
【谁呀】
咚————咚————咚
【谁呀】
咚————咚————咚
【谁呀，再恶作剧我报警了啊】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望向门口，妻子拉住我的手。
沉默良久，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家——楼下的。】
女儿的脸苍白枯瘦，表情阴冷，她的喉咙里，发出了那种砂纸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
第一百次了。
卵
同事小雪的脸上粘了一粒饭，办公室的人都没吱声，我偷着乐了好久。
回家的地铁上，发现好几个人身上也有，大家似乎并不在意。
过了几天，在超市遇见一位大婶，半张脸密密麻麻长满了白色乳胶状的颗粒。
强忍着恶心问她，竟然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还骂我有病。一气之下，用手机拍下照片递了过去。
她尖叫一声，认为我在恶作剧。许多人围了过来，谁也不相信我。
慌乱之中，一个穿着宽松白衬衫的男子站出来替我解围。一番赔礼道歉，他带着我狼狈地逃离现场。
“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那些东西。” 男子点了支烟，深吸一口。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别人看不见？”
“是一种生物的卵，我见过牠们孵化的样子，有趣极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笑了笑。
“有趣？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光想着就头皮发麻。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得赶快报警。”
“可是别人看不见呀，谁会相信你呢。”
“咱俩都看见了，我手机上的照片也能作证，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状况……”
“晚了。” 他又吐出一口烟，面无表情。
“晚了？”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看见了。” 他掐灭香烟，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某个角落里醒来，只觉得全身乏力、呼吸困难。
我在街上游荡，双腿像栓了几百斤重的铁链。
许多人从旁边经过，在他们的身上，我再也看不到那些白色的东西。
只是一场噩梦，对吗。
抢过一个女孩的手机，我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打开了自拍镜头。
屏幕上，一片雪白。
口技
“真没意思，这也能叫传统表演艺术？！什么都看不到，叽叽喳喳的无聊死了。” 小雪翻了翻白眼，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小声点，别人听到多不好。再坐一会儿吧，你看他模仿小猫的声音多像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连忙拉住她，女友说话一向很刻薄。
“要听你自己听，我实在欣赏不了，什么玩意儿嘛……”她喋喋不休地走出了场馆，我也只好追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场上表演的声音好像停顿了一下。我一扭头，一张苍白的脸从屏风后面伸出来，冷冷地看着我们。
那天我们很晚才回去，为了安抚小雪的情绪，我陪她又看了一场电影。
回家的路上，她总说听见有猫叫。
第二天，我开车送领导去C市出差，由于会议时间太长，就在当地住了下来。
其间女友打来一次电话说很害怕，家里总有猫叫。我安慰她别担心，只是神经紧张的缘故，多休息就好。
会议结束后，对方请我们吃饭，应酬到很晚才回到房间。反常的是，她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我播过去，无人接听。
半夜，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女友打来的，听着她撒娇任性的声音，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我也松了一口气，说些安慰的话哄她睡觉。
正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一声猫叫。怎么回事，家里没有养猫啊。
她嘿嘿一笑说，捡到一只可爱的小家伙，想等你回来再说，没想到提前被发现了。
几个月大的小花猫，奶声奶气的，着实让人喜欢。
最近老出差，让她养一只也挺好的。
打完电话，我便沉沉睡去。
次日，又是忙碌的一天。
送完领导回到家，听见她在卫生间给小猫洗澡，笑得嘻嘻哈哈。
本想推门进去，她让我先把衣服换了。
小家伙喵呜喵呜的声音，真可爱，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脱衣服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对方是是XX分局的刑警。
他告诉我，在公园附近发现了女友的尸体。
推测被害时间，是昨晚6点至7点。
不对，怎么可能————
挂完电话，我走到洗手间门口。
“小雪？”
里面鸦雀无声。
推开门。没有人，没有猫，地也是干的。
洗手台上，放了一张口技表演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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