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整栋楼宇都沉入无边的海水,黑夜仿佛一滴纯粹的墨汁在空气里慢慢淡开,无声的填充到屋内的每一个缝隙,把所有的声音都撵出房间。我打开手机,明亮的屏幕是离我最近的星。
翻看去年的足迹,忽然看到和蓉妈妈一起去旅游的照片,那天热的很,我们开完会从长沙出发,中午到了衡山站,烧完下面的大庙,已经是下午两点,我祈愿了家人康健,蓉妈妈又多祈愿了老公生意红火。我们开始爬山得时候已经有些迟了,果不其然,下山的时候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往下走,也是今晚这样的安静,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上山的汽车缓缓驶过,但也很少。走到一半,我微微有些害怕起来,我说“舟舟,要是有打劫的咱们就赶紧给人钱啊” 。蓉妈妈说“好”,我又想了想赧然的说说“舟舟,要是跳出几个彪形大汉劫色,我可真帮不了你,我在下面等你一会?”,蓉妈妈笑起来,“没事,我可以杀死他们”。我也笑了,那天真的很黑。该死的路上没有一盏灯,但我们忽然都很安心起来,我唱了《我想大声告诉你》,碰巧蓉妈妈也会,大家哼着歌,各想着心事。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到了山脚。我们痛痛快快的吃了一盘尖椒小炒肉,然后赶半夜的火车去郴州看“雾漫小东江”,两天下来,蓉妈妈一边用眼角捎着我,一边笑着问我,“跟我旅行值不值?”。我用力的点头。多亏舟舟一路坚持和安排,虽然我们风餐露宿,但也见到了好山好水好风光——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在久远的事情我也记得很多,但时间好像一张算盘,再多的故事都被噼里啪啦的三下五去二,精简成几个算珠摆在眼前,你所清晰记忆的过往,都随着他们的离去,变得无从考究,就像我的衡山之行,如果找不到舟舟,也变得无从考究了,而我确实也不能再见到她了。摆在我面前的,只是简单的几个算珠,代表着十年的经历,具体是什么,都无从知晓和核对了。所以,我常常憎恨这样的介绍,我叫***,我在哪里工作过 几年 做什么 结束。那些十年中的风风雨雨,呕心沥血,友爱,互助,鼓励,那些密密麻麻的琐事,只是化为几个简单的大珠小珠,空洞却也简单。晚上芳问我想去京东上班的事情,我给她聊了一会,忽然说道我俩的相识。大概在09年左右,我给武汉分公司调了一批货,结果货到有差异,箱子也有破损,总而言之复杂到打起嘴仗,我天天电话问责小芳,大小邮件发了10多封,抄送了总部各个领导,那边也不甘示弱,又是店经理又是老总的各种电话邮件,最后公司觉得我跟武汉是杠上了,出了最后的决定了事。——但我和小芳最终成了朋友,我还是她微信里第一个好友,后来我们在上海常常见面,她还说她们家店经理小雪一直想看看我到底是怎样的人。我还记得海港大酒店吃海螺丝,南方人总喜欢把海螺丝的尾巴剪掉,吃的时候又吹又吸的。我记得温州瑞安有东山一条街,我常跟人吃辣鸭头,温州的五马街,曾有生活秀最大的旗舰店。我坐在上海全家超市吃关东煮,外面下着雨,玻璃上蜿蜒的水迹好像许多年前,有个女孩用指尖随意的划着我的脸。
所有的这些事情不是几个算盘珠子能替代的。可人们总是喜欢归纳总结,到最后,归纳出一句“除却生死皆小事”。就仿佛生与死之间时光,就是等死。而我总是不能苟同这样灭绝人性的逻辑。我总会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就连时间都睡去的时候,把算盘清零,重新摆弄一下过往,即便是还要三下五去二一番,因为我不想忘了细节,只剩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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