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喝升学酒

中考结束后，陈亚莲有意没去喝好友张素的升学酒。

窃喜不外露的张素得知爷爷奶奶执意要为其办升学酒，半点儿不耽搁便电话给自小的玩伴，李倩。半小时电话粥熬煮的愉悦入味到张素脸上，若非父亲喊吃饭，沸腾的快乐因子也许能填满她的胃。

叮铃铃……，电话铃在张家人晚饭进行中响起。通过潜能生测试刚拿到省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张素比家里任何人都快放下筷子，顿也没顿，直觉应是自己电话的猜测鞭策她逐铃声奔至客厅。

年少不轻易的乐

“喂，你好。”素日里接通电话首句只有喂的张素今日加多了句问候。

“素，我是阿莲呐。”电话那头陈亚莲的声音较平日显得疲惫。

“是你呀，哈哈。后天我要办升学酒，过来玩咯！住我家。”快乐使张素自动屏蔽对陈亚莲倦怠音的感受，她甚至没察觉，开口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问陈亚莲考上哪儿。

“恭喜考上海一中呀。”陈亚莲逼出适宜的笑声用作配合。

“欸，你怎么知道呢？”胜利充盈头脑的张素对自己的事还是多上一份心。

“学校在我们镇上挂了很多横幅，你和你们班林丽娟的大名清清楚楚印在上面。不过，我也是今天到镇上买东西才看到。”

“哈哈，这都行。在我们这儿怎么没看见有？”听说自己的名字被学校当作荣耀招摇于市，张素脑袋里又爆开一颗愉悦炸弹。

“估计太远了吧。”陈亚莲无法因语音光缆传送来的张素愉悦因子，而高兴。

“欸，你考上哪儿啦？”终于，张素问出该问的问题。

“我呀，还能考上哪儿，唐一中咯。”话里虽带自嘲，可渐起的音调没有骗人，陈亚莲说这话比之前要精神许多。电话另一头的张素以不带任何意味的轻笑，连同一“哦”字作为回应。

“欸，听说叶春丽逃回家了？”稍来兴致的陈亚莲转向另一个话题。

叶春丽和张彪的糗事在叫李文婷的下铺人毕业前，以叶春丽怀孕，肚子显凸加速微胖的体型变化而在唐才学校疯传。同学们对建校以来的，首例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未婚先孕男女苟且之事，各项属实不属实的细节了如指掌。远远比英语课本反复出现的，李蕾与韩梅梅对话中明显用到的词汇和语法的了解还多。但，叶张之事却丝毫不影响食堂日复一日的奇观再现。

吃过午饭的李文婷倚着连接上下铺的金属质管子，暮气沉沉地翻看英语课本后几页的单词表，嘴里边默念，意志力边生塞一个个不成句的单词进脑海。距中招考还有不到三个月，昨天刚刚结束不理想模拟考的她只剩硬背。寄期许于这段时间的努力能弥补前两年的散漫，简单说来，下回考试少出现些因单词不认识导致整段整句不明白何意就行。

拖鞋与水泥地板摩擦拍打出节奏混乱的杂音在李文婷耳中越来越响。“哎……”，她独自一叹。实难称为美妙的，拖鞋与地板奏响曲常在女生宿舍楼对面小卖部旁的小凉亭停奏。凉亭挨着小卖部那侧的上方，挂着一台25寸彩色电视机。那玩意儿功力忒大，几乎日日完美出演“收声机”一角。那群鸭子鞋（拖鞋的一种）女生一到这儿，极快变得不那么聒噪，还算安静地守着有“收音”功能的电视看综艺节目。

回首也没这么不堪

许是过往经验使然，李文婷特不喜欢鸭子鞋大摇大摆的视觉呈现和杂音生产。她给鞋子的主人们起了个花名，叫“鸭鞋帮”。

陈亚莲是鸭鞋帮一员。几乎日日与帮里姐妹们一起，踩着上课铃的点儿，啪啦啪啪啦啦，从宿舍急冲冲跑去课室。此刻她啪啦着鞋，手握卷成筒状的书走进宿舍。临近床位，将书扔向属于她的下铺。正要往厕所走，再次听见李文婷熟悉的抱怨声。

“你们穿那鞋子真的吵死人了。郑成城都不管吗？”李文婷口中的郑成城是九班的班主任。九班，也就是入学分班考试平均成绩垫底的班级。

“管也没用呀！”陈亚莲没再强调鸭子鞋穿着舒服，尴尬笑着简单应一句便走向厕所。

“哎……”李文婷又一声叹，目光从英语课本转向陈亚莲方向。眼睛一亮，她发现个比鸟语遍布的课本要有意思的书。陈亚莲刚随手丢床铺上，预备午睡前看的情感杂志《知音》。

李文婷对宿舍里不藏箱不塞被的所有别人的东西都当作自己家的。没等陈亚莲出来，她早已挪到陈亚莲床位倚站着，深深沉迷于情感杂志带来的魔力感受。吃饭回来，嘴里含着棒棒糖的彩水走进李文婷。见文婷没反应，她有意大声“嘿”地一下。大大笑脸和哈哈声的彩水如愿收到文婷的一句回复，“有病呀你。”

厕所出来的陈亚莲不敢轻易靠近彩水，径直出门到花坛去。陈亚莲记得每一个细节，彩水当众说她“口臭”的全部经过，所有人的笑声、表情全都作为羞耻印在脑中。那事后，陆续有拖鞋帮的姐妹说她的确口气不清新，她都不争辩不不回应。

午饭后从教室自习回来的张素见站在花坛发呆的陈亚莲就叫了声，问“你干嘛呢？”花坛上下来的陈亚莲与张素并肩走回宿舍。

“没干嘛。晚自习后能教我几道数学题吗？”陈亚莲问。

“现在就可以呀！”张素很爽快答应，脑子里想的是下午语文课的段落默写。

张素完全有理由质疑，大家眼中从不在课上学习，还能把老师气哭的九班，竟还有人要课后请教学习问题。或许，张素只是没工夫去管。

但凡来了兴致，陈亚莲都会在宿舍请张素帮忙讲解死活弄不懂的数学题。不过也不是兴致来了陈亚莲都敢这么做，尤其被拖鞋帮左斗鸡眼扎着马尾的姐妹撞见，极其夸张地“吁……”过一次后，陈亚莲就刻意少问，即便课堂上弄不明白。

学校欢送李文婷那届毕业生后，陈亚莲与张素再没同住过一间宿舍。见面是少，可陈亚莲连续端午中秋不落下地给张素送她最拿得出手的咸蛋肉粽。陈亚莲认为，这算是回谢，也是维护关系的纽带。张素每带一箱芒果分给同学，都会留几个给陈亚莲，即便严格说来她不曾与张素同班。

两人的关系因物物交换得以良好维护。即便相见多在张素好不容易早起，到学校门口口碑极度好的酱粉店吃早餐的时候。

少有的美好

“听说张彪家很穷，叶春丽嫌弃吧。”张素是从父亲老同学哪儿听来的消息。

“叶春丽家里很有钱？”陈亚莲想知道更多。

“是不是很有钱我不知道。不过叶春丽她爸是初中副校长，她妈是音乐老师。而张彪的爸妈都是种田的。”张素就听说的消息加入自己的观点继续道，“叶春丽生完小孩不久，张彪他妈就让她干农活。人家叶春丽没过过这种日子，肯定受不了。跑了也正常。”

“好吧。”无再多观点想表达的陈亚莲声音回到初始状态。

“记得后天，12号。来我家喝升学酒。”持续兴奋的张素拉回原话题。

“我问问我爸先。”

“哎呀，来吧，我们班的丽娟也会过来。到时一起到拦河大坝玩呀！”

“好吧。”陈亚莲这话，张素以为她已答应。

“家里有事去不了”是陈亚莲在12号电话张素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