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我心里给他取名叫娘娘腔。
他捏起病例,用食指推了下眼镜。
“你确定你吃药了?我给你开的舍曲林你每片儿都吃了?”我知道几乎每个精神科医生都是这样细声细气地讲话,娘娘腔说这话的时候表现一脸的,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不听我的话。
我不说话。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头脑有病的人吐出去的一切象牙。
“我监督她吃了”母亲帮我说。
“让你女儿自己说,药吃没吃。”我甚至连个斜眼都没给。自顾自盯着脚下的垃圾桶。
一番沉默后娘娘腔确定我不会发出任何的话。就尴尬地说
“你这个病呀,再不治变成了强迫症就麻烦啦,到时候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心里笑了一声。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啊。”他从里边的抽屉抽出两张问答表,SAS和SAD,我知道这个,每家医院都会拿出这两张表给我填。
“最近情绪怎么样啊?”
低头看垃圾桶。
母亲替我回答了以下的所有问题。我专心的盯着垃圾桶。
娘娘腔似乎觉得我忽视了他,“你要配合医生的治疗才能把病治好啊,这样不说话怎么行。”我有点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患的抑郁症而不是话唠。
复诊结束。我同母亲说,妈妈,换家医院吧,没用。
母亲抬头看了看那块写着精神科专家的牌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自从母亲确信我的确患有抑郁症后,几乎事事顺我,她大约是害怕再看到那个满身是血的我。
一个星期后,母亲听说了二附一院的某位女医师治病疗效很好,准备带我去。
这次有些不同,父亲也和我们一同。
我从小到大是畏惧着父亲的,他打我来毫不手软,皮带抽,吊着打,从楼梯上把我踹下去,跪着被拖鞋打嘴巴,用报纸扇耳光。所有打小孩的手法他都在我身上试验了一遍,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日记本里写到让这个男人去死,抑或是长大以后一定要报仇之类的话。并且我一直认为我如今遭受的抑郁病痛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次我给这个心理医生取名叫好姐姐。
她是我到现在还记得的最喜欢的医生。好姐姐的声音温柔却不做作,她第一次问出了我一直想让别人问我的问题
“你想要父母在这陪你看病吗?”
我低着头,说“不想。”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说但没有机会说的话。好姐姐对我的父母说
“不好意思,父母能不能单独让孩子留下来?”
母亲皱了皱眉头。嘟囔着“哪有这样的医生,父母都不问一下就让出去的。”但还是出去关上了门。
好姐姐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但这次是由我来回答的。我惊觉第一次我竟然这么配合。问着问着我就落了泪。她递给我纸巾。
“嗯,好。接下来我要叫父母进来了。”我收了收眼泪。母亲和父亲进来,望着我红彤彤的眼睛。
“你们平时有了解一些关于抑郁症如何治疗的事情吗?”好姐姐问。
“有啊,我还经常和她说,不要压力太大,我们平时也不给她压力的。”
父亲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像一座威严的山,我有些发怵,害怕他随时给我一个耳光。
“你真的有了解吗?如果您了解的话就不会给她讲这些了,因为抑郁症病人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的。”
母亲怔了怔。我看出她的不耐烦,和对好姐姐的不满。
好姐姐拉住我的手,对着母亲说,“你更多的应该是无言的帮助,因为抑郁症病人是十分敏感的,哪怕我现在大声点说话她都会想些其他不好的事。”我惊呆于好姐姐的话。因为我的确在想她声音提高是因为对母亲的看不起。
于是我的眼泪就落得更厉害。好姐姐帮我擦着眼泪。我却哭的发出嘤嘤的声音。再也忍不下去的我因为难得的被人猜中心思而泪流不止。
这个好姐姐人真的是特别好,从那次以后我却没见过她了。在这篇文章结尾处我感谢她———南昌二附医院精神科医师卢某梅。喜欢文章点个赞吧。接受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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