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色鬼并非只治我这一个病人,世界各地饱受抑郁症折磨的人每天在电脑上挂号然后等上至少三个星期才能得到回复,我很荣幸能成为这其中的一位。
因而他在两天后才拿着那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来检查我的病情是见怪不怪。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他很重视我的感受,然而当我要说出我真实的想法(没人愿意听一个精神病人的喃喃自语。)他还是有些气着了。
“没见过光明的人不一定比我这种见得到光明的人活的要差,心中有个愿望的活着总比我要好,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感兴趣,她盲目地羡慕那些身体健全的人,说到底是幼稚的自信,相比来说,我更喜欢那种看透自己之后的挫败感。”
“……你说的很有道理。”老色鬼出乎意料地不去反驳我对于名著的偏论,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镜。
“这种人我是羡慕的,羡慕她的盲目,羡慕她饱受苦难后还能得到幸福,但是她竟然会去羡慕我,这是脑袋有问题。”我有些偏激的性格在探讨读书时显得更加明显。老色鬼还是保持中立,不承认也不反对。
“那……你喜欢谁的书或是诗歌。”他擦了下脑袋上的汗。
“你不认识的。”我躺着有些久了,身体僵硬,索性斜靠着。
“说一说又没有什么关系。”
我笑,很干脆的讽刺。
“他也是个神经病。我也是个神经病,你说神经病爱看神经病的书好玩不。”
老色鬼这次眉头紧锁,说到
“我不认为患有精神类疾病是什么耻辱的事,相反的,她们比普通人思考得更加透彻更加接近真理,而越是真理越是少数人赞同。我不能说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善待精神病患者,但我们国家的大部分人能够做到如此,这从来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老色鬼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的确震慑到了我,我听到他继续说着
“像一些著名的哲学家政治家都被曝出患有精神类问题,但这有什么,他们一样都是受人景仰的人,无论是谁诋毁尼采天才般的文章我都会去辩驳,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精神病人,他的文章是真理。”
我被老色鬼的话堵住了嘴,打算不再呛他。
“那你会去看他的书吗?……那个我喜欢的诗人。”其实就算他不看我也不会勉强。
“那就要看我的口味了。对于文学我可是很挑剔的啊。”他又回复了以往幽默诙谐的语气。
“他叫樊忠慰。我有他出的诗集《悬棺》”我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那本夹在底层的书。
老色鬼的眼睛眯了起来,面露难色。
我突然想起来他是马来西亚人,汉字似乎不太通。
“如果好的话我会看完再来和你这个小哲学家说的。”他把书轻轻的拍了一下,表示感谢。
我含糊地说,看不懂记得还给我。
父亲和母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在我住院的半个月里,父亲坐飞机回了一趟江西。母亲一直住在亲戚家谎称来新加坡游玩,好客的主人的确带母亲逛了许多地方,但母亲一直表示不愿出门干晒太阳,便只拍了一些新加坡的夜景给我看想法子让我解闷。
父亲和我说的话(在一年里)数都数得过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果然是件悲哀的事。
我拿着手机,想到底要不要登会儿QQ看看最近在学校里学习的同学过得如何。世界就是这样,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有任何差别,平时我的朋友就不多,想必也没人注意到班上的某人忽然不打招呼就不见了。
回想起邻座的班长和同学们畅谈着毕业后去韩国旅行,规划旅游路线。那时他们也问我毕业后要去做什么,我笑了笑,说我想打工存点钱。
每个家庭的教育方式不同,我心底固然厌恶但嘴上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我不想被别人讨厌。
在我离开学校前有一个同班同学追求我,我越是拒绝他,他越是来劲。他作为一个在实验班里铁打的关系户,虽然成绩严重拉后腿,却也稳坐江山。我素来不屑这种明明考歪门邪道进来而又一副正大光明样子的人,加上他又是整个高三年级响当当的人物,我更加不愿意和他沾上半点关系。
高中时代追女孩子大概也就是,当我从他身边走过会有一大群他的兄弟起哄,QQ上莫名多了许多从来没见过的好友邀请,以及单独一人下晚自习时偏要凑过来一同回家的他。
我无法言说内心的恶心,这是基本的礼貌。我对自己说。
这是基本的礼貌。别人问你话时你要微笑看着别人眼睛回答,别人和你打招呼时你也必须要回礼。这都是礼貌。
然而那个追我的男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他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我连我自己都恶心,何况是一个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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