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

山居入长夏，草树绕我屋。微风披拂之，有声来肃肃。

我们求不得山间清幽，但是屋边有棵大树，藏住夏风，绕着阳光，是再好不过。

初夏，还不是很热，我们在图书馆耗到了中午，出来走进一条街上。长街寥寥无人，路间干净空落，几家小店懒懒地开着门。朋友说正好空闲，咱们找家配钥匙的，打把新钥匙。我们便横冲了几家店，直到有人指着巷道入口，说，那摊子就是，老头子大概回家吃饭了，一会就来。我们运气不错，刚走近小摊子，老人就过来了。老人家精神抖擞，手脚利落，拿起钥匙，瞥了一眼，就开始了。头也不抬地给我们一人一个硬纸板，指着一侧高高的路沿说，坐会吧，还要一会呢。说完就没管我们了，我和朋友相望了一下，思索着该怎样落地而坐。老人却神情淡然，专注，低头从一个小包里翻找着钥匙模子，还嘀咕着，哎现在的钥匙复杂了，不太好配。一会就麻利地配起了钥匙，我们呆呆着站了会，还是顺从着老人给的纸板，直接坐在老人身边。中午的阳光清透，有点晒人，老人的摊点正好选在了墙体间的暗影里，对着街道，好做生意呢。从空中柔来一阵风，我突然很想听到树叶声，就说了出来：

您这儿，就缺棵大树。

老人顿了一下，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专注的神情，继续配钥匙，低声呢喃了句，是啊，有棵大树最好，还好我在墙边，阴影大，不热。

我不知道老人这一眼的含义，这似乎也是老人首次抬头看了眼他的主顾。一会老人的小孙儿来了，穿着墨绿色的小褂子，小小的，很可爱，直接窜到老人的身边，老人慈爱地拿了个小凳子让孙儿坐在一侧。小孙儿安静而规矩地坐在一边，低垂着头，一直绕着摊子中的一个小工具玩。真是乖静的孩子。老人突然悠悠地说，怎么，怕奶奶打，又躲我这啦？小孩儿这才停了小动作，嘟囔着，爷爷，不要让奶奶打我啊。老人又说，那你知道错在哪儿吗，哦，说脏话啦。看孙儿还是低着头，老人一边磨钥匙，一边提了提声音说，忘了爷爷怎么教你的？我们来想想，怎么样。小孩儿软软糯糯跟爷爷一起念了起来：

不打架，不说脏话，待人有礼。

说完这句，老人家兀的又抬头看我一样，继续教育孙子去了。后面孙子似乎被爷爷逗乐了，也知道不该乱说话，叽叽喳喳地活泼起来，学校短家里长奶奶的霸道。这时，巷子口又走来一爷孙俩，孙儿生气地想捶爷爷，可惜太矮，只能敲敲爷爷的膝盖，哭着说，爷爷欺负我，回家和奶奶说。配钥匙的老人对司空见惯的邻居吆了声，哎，又欺负你家小娃，小娃娃你赶紧回家让你奶奶教训下你爷爷！两处爷孙，谁是谁的调皮呢？

配完钥匙我们便走了，但是这儿我总是忘不掉。长夏里，街巷口，小摊子的爷孙俩，淡淡的长者水墨气。我不知道老人是不是明白我说大树的缘由，不是遮阳蔽日，只是希望有着一棵大树，像老者，如岁月，绿叶荫荫，微风披拂，人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