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你去找中介租房子,晚上却在你怀里哭得那么惨,你说你心疼了。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我只是真的很羡慕你,甚至嫉妒你。你拥有的亲情,那一个可以永远为你敞开大门的家。这些都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找房子的事或许很闹心,但这中间最折磨我的是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我不知道即将身处何处,也不知道现在住的房子能收容我多久。也许你会说,最糟糕的时候,我也可以回父母的房子去。对,在流落街头之后。但那个地方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家和房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亲情和血缘也是两回事。在那里,我每时每刻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即找个借口逃离。至少对于我来说,那里不是家。
我羡慕你的家。羡慕你们彼此之间割舍不断的亲情。你们都在嘴上说着对方烦人,但真正内心里都深爱着彼此。当你上次说起你父亲对你说的话,他说他是你将来一旦无处可去时最后的保障。你说你很感动,我认真地告诉你,你应该感动。当电影里涛儿给了她儿子那串钥匙,告诉他那是他随时都可以回去的家。我想同在电影院里的你看到时,也一定心生触动。我羡慕你们。我为自己的漂泊而哭泣。
我也常说现在住的地方是家。我强迫自己说这里是家。当我第一天住进这里,我就知道我即将离去,可我还是管这里叫家。如果我连口头上都不承认自己有个家,我不知道还能回到哪里。日语里有个词常在动漫里出现,我很喜欢,叫“帰る場所”。意思是可以回去的地方。那不一定是家,但每个人总得有个“帰る場所”。
我上中学那会,曾去温州我父亲工作生活的地方过暑假。暑期过半甚是无聊,当时我很想回沈阳,像个孩子似的跟他磨,说我要回家。然后他大声严厉地说:“回什么家!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家!”这件事我记忆深刻,以至于到现在仍然耿耿于怀。就在那个时刻,我开始质疑到底什么是家,有他一年350天都在的那个温州小院子?有我母亲每天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沈阳老房子?还是总被我弄得乱糟糟的十平米卧室?我不知道。我一直迷茫。直到大学毕业之后很久,我还在套用我父亲的话安慰自己:“我在哪哪就是家。”
这种想法一致持续到我父亲年近花甲跟我母亲离了婚。他们对彼此沉默了半辈子,直到办完手续了,才开诚布公地互相指责。随后我父亲丢下一句话说,要怪就怪那个饥不择食的年代,我以前养活你们的,已经算给你们足够了。而之后我母亲选择了逆来顺受,所以我也沉默了。到这时我才真正拆穿了多年欺骗自己的谎言,我在哪里,并不意味着哪里就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如今房东要卖房子,我又不得不搬家,或许搬家本身顶多不过是麻烦。但随之爆发的,是我自己的漂泊感,无处容身的悲凉。这种漂泊很虚幻,我常常想,如果我没有那个可以扎根的家,我又拿什么来参照自己在哪里漂泊呢?
你不要怪我在你怀里哭泣,我只是自私地借你的怀抱驱走焦虑。
曾经有一头小象被栓在一棵树桩上长大,它每天只能在铁链半径范围内生活,等它长大了,它的主人松开了铁链放它自由活动,可它依然每天都在那铁链的半径内活动。大多数人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怀着悲悯的心情,甚至愤愤不平,可怜这头小象丧失了自由,被那条隐形的锁链禁锢在那棵树桩周围。
但事实可能是,只有在这棵树桩周围,才有它能安睡的角落,只有在这棵树桩周围,它才不用担心受到攻击。即便是在丛林里生活的野生象群,也有自己的领地,在那里生活才会感到安全。丛林不过是棵大点儿的树桩罢了。
我羡慕那头小象,我渴望有一棵可以让我安心睡去的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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