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本文,纪念那一个值得记忆的时代;
谨以本文,献给那些崇尚自由的精灵们。
前言
“有一些故事,我们都知道结果,但却淡忘了过程。”
“在这个平庸的时代,让我们记忆一下百年前的那个有激情的时代,聊以自慰。”
(接上文)
37.唐瑛,1910年出生,1919年时9岁
上海人,医生家庭出身,家境富足。
唐瑛是和陆小曼齐名的一个美女兼才女。如果说陆小曼多多少少沾了徐志摩的光的话,那么唐瑛则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举世瞩目的知名度。
幼时求学于上海教会贵族学校“中西女塾”,后来她有个小学妹张爱玲也在这里读书认字。
唐瑛聪明好学,精通英文,善攻昆曲。于是甚至能用英语演出昆曲。
自她16岁时初入社交圈,就一炮而红。曾在卡尔登大剧院用英语演出昆曲《王宝钏》,自扮王宝钗。更在英国王室来访问中国时,唐瑛现场表演钢琴和昆曲,成为万众举目的焦点,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英国王室。
既然“南唐北陆”两人的名望都这么高,那两个人自然要惺惺相惜成为好姐妹的。
果然是英雄惜英雄,美人爱美人,两个才女兼美女彼此惺惺相惜情投意合成为了好姐妹,她们都能从对方那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秋瑾结识了吕碧城后两人成为好姐妹一样。
她俩不仅成为了生活中的好姐妹,还成为了事业上的好伙伴。
唐瑛善昆曲,陆小曼也颇通表演,两人曾联袂演出《拾画》等昆剧,两朵鲜花同台争艳,各显妩媚,风靡一时。
同时,两人还一起搞了个公司“云裳服装公司”,公司名取自李白的名句“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中国第一家专为女性开办的服装公司,这家公司开的非常成功,以至于当时大上海的摩登小姐们都以拥有一件云裳牌衣服为荣。
她们这个公司里,连形象代言费都省了,因为形象代表人就是唐瑛和陆小曼她俩自己。
而这个公司的大老板,叫张幼仪。
是的没有错,徐志摩的前妻,这家公司,就是她开的。
那么这能是一个土包子没见识的旧式小脚女人吗?
显然不可能是。
被迫与徐志摩离婚后,张幼仪办了几件一般女人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自己一手将儿子扶养成人、和兄弟开了云裳服装公司并出任总经理、担任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并因而成为中国第一个女银行家、帮助二哥张君劢创建的国家社会党管理一党财务。
这显然是一个聪明干练的女人,徐家上上下下除了她丈夫以外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公公徐申如,自从不能给自己做儿媳以后,徐申如把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前儿媳张幼仪认为义女,并把徐家的一座宅院留给了她。
徐志摩抛弃张幼仪,娶了陆小曼,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功利地看,是坏事;审美地看,是好事;情感上看,不好说。
对于徐志摩而言,离婚再娶是必然会做的事情,不然不合他的性情。
徐志摩抛弃前妻,有一个重要的心理因素:妄我一片绝世才华,难道一辈子的爱情就定格在十几岁时绑定下来的老婆哪里?我满腔的浪漫该投向哪里?
他这个老婆好不好都不重要,即使他老婆像花儿一样;有没有林徽因出现都不重要,没有林徽因会有张徽因王徽因李徽因赵徽因,百家姓里随便出一个徽因都有可能。
关键在于,他心有不甘。
如果再往前退回几十年,他可以纳妾,但是自从他留了洋以后,他要开始新感情,必须要离婚。
所以徐志摩离婚,是他的性情注定了的,是他的才华注定了的,是他的心高气傲注定了的,是他的丰富多彩注定了的。
即使他在18岁时娶的是林徽因,也大概一定会和林徽因离婚。
你指望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人和十几岁时就结婚同房的老婆安安分分过一辈子,除非他死的早。梁启超那么骂徐志摩,他自己不也纳了一个二房。
在张幼仪的公司里,她能请已是徐志摩妻子的陆小曼来帮忙,那说明,张幼仪与陆小曼,情同姐妹;离婚后的张幼仪与徐志摩,相处的还可以。
事实上,张幼仪说她很感谢陆小曼,因为是陆小曼让她的丈夫又有了一个家,而不像林徽因,只破不立,拆了人家的家又不嫁给人家,让自己的丈夫受委屈,所以她不喜欢林徽因。
其实这是表面的,深层一点的是:林徽因是她的直接的对手,陆小曼是她的对手的对手;对手的对手当然可以是自己的朋友。
张幼仪毕竟比徐志摩要大三岁,她对徐志摩的感情,有点像姐弟,有点像母子。她说:“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
她说:“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爱他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人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爱是包容,包容的力量,最能渗透人的心灵。
只是,心灵对包容的感知,常常太过于迟钝。
离婚几年后,徐志摩才好像真正认识了自己的前妻:“她是个有志气有胆量的女子……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怕’。”
最害怕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一个女人,从此变得坚强,变得坚韧。你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她物质上是丰富的,但她更向往徐志摩的精神上的丰富;她希望自己能像林徽因陆小曼一样有才华能吟诗能讲英文能出口成章下笔成文,这样丈夫可能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所以她是有些自卑的,一直到晚年,她都为没能到“像丈夫所爱的女人读的那种一流学校上学”而耿耿于怀。但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她自卑,而不自贱。
路遥在他的小说《人生》里说,巧珍面对高加林,是自卑而不自贱的。
大概就是这种类似的情感吧。
我知道我不如你,但我并不比你低贱。
《简·爱》里的Jane说:“你以为我贫穷、相貌平平就没有感情吗?我向你发誓,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无法离开我,就像我现在无法离开你一样。虽然上帝没有这么做,可我们在精神上依然是平等的。”
张幼仪说,虽然我无法离开你,但是你如果非要我离开你,我可以做到。离开你,你会想我的。
很多年后,张幼仪的侄孙女根据张幼仪的口述,写了一本书《小脚与西服》,张家长辈特别叮嘱这个对自己的祖辈生活感兴趣的还在上学的小孙女:写徐志摩要笔下留情。可见张家对徐志摩一直是恩宠有加,只因偏爱他那满腹才华。
但是张幼仪并不是小脚,所谓“小脚”只是从徐志摩的角度来评价他所认为的张幼仪的旧式头脑的。
在三个女人当中,张幼仪的寿命最长,她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晚年时她给自己的丈夫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促成台湾版《徐志摩全集》的出版。
张幼仪很能干,是中国传统的贤妻;林徽因很能干,纠结于传统与反叛之间最终不越雷池一步的女性;陆小曼很能干,传统观念的反叛者。
她们从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爱,无怨无悔。
这就是一代诗人和他的三个女人。
徐志摩的一生,虽短暂,但却轰轰烈烈,耐人品味。
有人说:“生前是非多,死后是非多,五四那一茬文化人里,是非最多的,怕要数徐志摩了。”
他用在这个世界上35年的短短时间,制造了无数个故事,动听的美丽的残忍的浪漫的故事,留下一首首浪漫的诗篇,自己却如流星一般,绚烂地飞逝。
他赚尽了女人的笑,也赚尽了女人的眼泪。
他很柔情,他也很残忍。
没办法,有人笑,就有人哭。
世上哪有两全法?不负现任前任和下任。
没有两全法,在谁身上都一样。
在“南唐北陆”的“南唐”这里也一样。
时与陆小曼齐名的唐瑛,当陆小曼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唐瑛尚待字闺中。
待字闺中的人间尤物,追求她的男人自然少不了。
众多追求者经过好几轮残酷激烈的淘汰争,最后剩下最主要的一对情敌:杨杏佛和李祖法,这两人都是个人物,就像徐志摩和王赓一样,两人都是个人物。
这一对情敌pk多时,不能决出胜负。
于是刘海粟在给徐志摩办事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南唐北陆”的“南唐”这里也有一组冤家,既然要解决“北陆”的事情,顺便也把“南唐”的恩怨也解决一下,不能顾此失彼,再说捎带也是捎带,搭个便车而已嘛。
所以,他两件事情一起办,一举两得,于是那顿饭中才出现了唐瑛、唐腴庐、杨杏佛、李祖法这一组人马,其中,唐腴庐是唐瑛的哥哥,在饭局中的角色相当于陆小曼她娘,起着家长监督和见证的作用。
唐瑛这边的这条线展开以后又繁琐,暂不表了。只说结果:这顿饭后她拒了杨杏佛,后来嫁给了李祖法。
南唐北陆两大美女的爱情婚姻问题,刘海粟一顿饭搞定。
一顿饭解决两组难缠的三角恋,刘海粟功莫大焉,真是太对得起“功德林”这个餐厅名了。
话说杨杏佛当年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有人评价说:“如果说宋庆龄、蔡元培是民权保障同盟的精神领袖或者说灵魂人物,那么杨杏佛就是同盟的实干领袖,是实干家。”
这个实干家后来被小兄弟戴笠暗杀于上海。
鲁迅的那首“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哭的则是杨杏佛。
不知是红颜祸水还是政治祸水,唐瑛的两位前男友都被暗杀过。除了这个杨杏佛,另一位前男友也被暗杀过,只不过死里逃生,但反而让唐瑛付出了代价。
这位前男友的名字叫宋子文。
38.宋子文,1894年出生,1919年时25岁
上海人,传教士家庭出身,其父宋嘉树与孙中山是好友,曾多次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
宋子文早年求学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后留学于美国的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获博士学位。
回国后任汉冶萍公司驻上海总办事处秘书,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叫盛恩颐,盛恩颐是盛宣怀的四子,这名字还是慈禧太后给起的。
传教士的儿子一步登天,和盛宫保盛家攀上了关系。
宋子文作为秘书,常去总经理家,一来二去和盛宣怀的七小姐发生了恋情,两人爱的生生死死,但最终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不了了之。
不过他有一个叫宋庆龄的好姐姐,1923年,宋子文由其二姐宋庆龄引荐,被孙中山起用,出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
1925年,年仅31岁的宋子文出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长。
部长找了一个同为从哈佛毕业的秘书,名叫唐腴庐,唐瑛的哥哥。
一来二去宋子文又看上了秘书的妹子唐瑛,于是对这个比自己小6岁的美女展开猛烈攻势。
但是随之发生的一件事情破坏了这份感情,一场非常蹊跷的刺杀案。在上海火车站,原本暗杀宋子文的刺客认错了人,开枪误杀了宋子文身边的机要秘书唐腴庐。
人们都说,宋子文从此再也不好意思去唐家了,也不再和唐瑛谈恋爱了。
这个事情不好调查出真伪,就当是这样吧。
不管怎么说,宋子文的女人缘也很不错;当然更不错的,是他的姐妹缘:他爹娘给他生了名扬天下的“宋氏三姐妹”。
有了这几个姐妹,他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孙中山是他姐夫,蒋介石是他妹夫。
孙中山引他步入政坛,蒋介石让他当上财政部长。
宋子文用自己的活生生的案例说明:自己干的好,不如自己姐妹嫁得好。
可惜现在大家多是独生子,是指望不上这条路了。
幸亏国家又放开二胎了。
当年多少姐妹花,给一家族添荣光。
江湖上有名的姐妹花除了“宋氏三姐妹”外,还有一个姐妹花组合“张氏四姐妹”,又称“合肥四姐妹”或“安徽四姐妹”或“苏州四姐妹”。
“宋氏三姐妹”天下闻名,排名第一。
“张氏四姐妹”天下闻名,排名第二。
叶圣陶说:“九如巷张家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张氏四姐妹”中的老三,名叫张兆和。
39.张兆和,1910年出生,1919年时9岁
安徽人,生于苏州。家庭富足,出身名门,其曾祖父曾与李鸿章一起创建淮军,官至江苏巡抚、两广总督等。
其父张吉友经商,无意于政治,与蔡元培、胡适等人私交甚密,后来把自己的几个女儿都嫁给了学人,而不像宋嘉树那样把自己的女儿都嫁给搞政治的。
张兆和17岁时到胡适任校长的中国公学求学,碰上了经徐志摩推荐到该校任教的青年作家沈从文。
木讷的沈从文一眼爱上了性情活泼的张兆和,遂开始长年累月地给张兆和写情书,追求多时而无进展,苦闷之余想跳河自杀。
张兆和不堪沈从文的持续不断的情书骚扰,直接把沈从文告到校长胡适那里,要求胡校长开除这个骚扰女学生的老师。
当时的胡适,刚刚去了一趟美国,糊弄了一篇博士论文交给已经阔别了十来年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并终于戴上了博士帽;并且在美国见着了自己十几年前的恋人,这个恋人竟然还在等着他,虽然明知道他早已结婚,但是她说他要等他一辈子。
他心情很澎湃。
心情澎湃的胡适,听了怒气冲冲的张兆和的投诉后,对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校花级女学生说:要不你就和他好吧,要不我来做媒,给你爸爸提个亲?
张兆和一下子晕头转向,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校长竟然支持老师骚扰女学生。
蒋介石说胡适是“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此话大概也不假。
胡适与妻子的结合是真正的“小脚与西服”的结合。1917年,留学留了一半回到中国扛起新文化运动大旗一举站到时代风口浪尖上的青年新锐胡适,在母亲包办下娶了妻子江冬秀。
很多受新文化思想影响的人,正大光明地抛弃旧式老婆迎娶新鲜可爱有新思想的女学生,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几乎当时每一个支持新文化运动的人都逃不出,然而新文化运动的主将胡适却一生都坚守着这份旧式婚姻。
他不这样做,不是他没有机会,不是他没人爱,相反,他的机会遍地开花。
胡适一生情债多,国内国外都开花。
比如他和表妹曹诚英的恋爱。
曹诚英其实不是他表妹,而是他嫂子的妹妹,还给他做过伴娘。
胡适叫曹诚英表妹,曹诚英叫胡适穈哥。前文提过,胡适原名叫胡嗣穈。
表妹从来都是一个暧昧的名词,不管是真表妹还是假表妹,都容易滋生暧昧。
毕竟是自己家人,胡乱暧昧一下,也不留痕迹,肥水不流外人田。
伟大著作《红楼梦》就是基于这么一种暧昧情感而展开的一串故事。
所以表兄表妹互称的胡适和曹诚英之间很暧昧,暧昧到胡适一度冲动到想与老婆离婚把表妹给娶了,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后来说:“假如我那时忍心毁约,使这几个人终身痛苦,我良心上的责备,必然比什么痛苦都难受。”
良心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没有标准答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正确答案。在胡适身上,他选择了良心,在徐志摩身上,他选择了爱情。
他们的感情,不仅是暧昧了,更有深入的实质性的内容。胡适说和曹诚英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烟霞山月的神仙生活”。
神仙生活让胡适也变成了一个诗人,他于是写出了中国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这个诗集写得确实很有尝试性,基本上没有什么文学价值,就是把白话文分行写而已,和前面胡适赠给钱玄同的那首古体现代诗差不多。
但是据说,这个诗集里的情诗大多是为曹诚英所作。
这就够了。
因为胡适一生没有离婚,所以曹诚英一生没有结婚。
曹诚英临终前有两个遗愿,一个是,将她一直珍藏着的一大包与胡适来往的信件资料,等她死后焚化。
她活着的时候不能自己烧,这样烧掉以后自己就得不到了;只有当自己死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上,让别人烧给她她自己才能收到。
另一个愿望是,希望家人把她埋葬在绩溪旺川的公路边上。
这是一条去往胡适故居的必经之路。
即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上,她也要带着信件去与胡适约会。
真是一笔情债啊。
胡适的另外一份情债,欠在了美国。
在康奈尔读书时,胡适认识了美帝国主义的一个叫艾迪丝·克利福德·韦莲司的漂亮小妞,两人一见钟情。
美国妞韦莲司非常热情奔放,中国青年胡适当时还很青涩,虽然韦莲司很愿意,但胡适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并以有婚约在身为由试图扼杀这份炽热的感情。
此后胡适离开康奈尔,奔赴哥伦比亚大学,几年后又回国发展。
再次见到故人时,竟是十余年后。
十余年后的韦莲司仍然在等着胡适。她说:“没想到,我会如此爱你……胡适……我崇拜你超过所有的男人……”
胡适你真给中国人争脸啊,一个文弱书生,一个饥寒贫弱的落后国家来的文弱书生,竟能牢牢俘虏了一个美帝国主义国家美女的芳心。
韦莲司非胡适不嫁。
因为胡适一生没有离婚,所以韦莲司一生没有结婚。
为了这个中国男人,她等了一生,直到胡适去世,胡适去世9年后,韦莲司在一个小岛上孤独地死去,遗物里完好无缺地保存了胡适的书信和稿件。
她要是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能碰到胡适,说不定也会让家人把这些信件烧给她的。
一个中国女人,一个外国女人,为同一个男人,耗尽了各自的一生。
真正的感情,从来让人无怨无悔,即使伤得自己千疮百孔,也心甘情愿。
这就是感情的神奇之处,它不符合经济学中的“等价交换”原则,它不像有些弱智经济学家所说的“快乐的帕累托改进”。
民国期间,在跨国恋爱上做出如此伟大成绩的,让发达的帝国主义国家女子为贫弱落后的中国男子终身不嫁而无怨无悔的,我所知道的有两人,胡适位列其一。
胡适用“情愿不自由,便是自由了”来宽慰自己,在大家都抛弃原配找年轻女学生结婚的大环境下独守自己的行为规范。
但是他却真诚地鼓励别人的感情开花结果。
于是当张兆和抱着一百来封沈从文的情(sao)书(rao)信件找到自己时,心情澎湃的胡适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正逢不惑之年的校长胡适,感慨着自己的爱情,他衷心地希望别人也能爱的美好。这样的胡适,像大话西游里的经历了美好但残忍的爱情后的悟空对着土台上的一对折腾不清的剑客和少女吹一口仙气让他们结合一样,他给陆小曼吹了一口仙气,劝她嫁给徐志摩;他给张兆和吹了一口仙气,劝她嫁给沈从文。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时不嫁,还待何时?此人不嫁,还待何人?
难道你非要等到自己老了不得不嫁的时候才嫁么?难道你非要等到没有人要了不得不嫁的时候才嫁么?
花儿虽艳,却无百日开,有花堪折直须折;
女儿虽好,却无再少年,莫成老妇空望月。
不知是胡适的建议起了作用还是沈从文的诚心起了作用,反正后来,张兆和是嫁给沈从文了。
沈从文说,一生中,他有两大感谢的人,胡适排在第二。
他说他第一感谢的人,是徐志摩。没有徐志摩的知遇和提携,沈从文的作家之路可能要艰难百倍。
而徐志摩要感谢的人,可能很多,但有一个人一定位列其中排名前三:他的一个叫蒋百里的亲戚。
40.蒋百里,1882年出生,1919年时37岁
蒋百里,文武双全。
杭州海宁硖石镇人,出身藏书名家,和徐志摩不仅是一个镇子上出来的,还是大徐志摩一辈的亲戚。
当年张嘉璈一拍大腿想把自己的妹子嫁给徐志摩时,总不能自己跑到徐家说,我把我妹子嫁给你吧,那太掉价了,肯定是要找媒人的,当时找的一个主要的媒人就是蒋百里,因为他和蒋百里也算是朋友。
于是,蒋百里和张幼仪的哥哥一起从中撮合让徐志摩娶了张幼仪为妻。
后来,蒋百里和张幼仪的哥哥一起从中撮合让徐志摩拜了梁启超为师。
又给你解决婚姻问题,又给你解决前程问题,这样的引路人,哪里找去啊?这样的人,你不谢,还有什么人值得感谢?
所以徐志摩对蒋百里是很感激的,感激到以至于蒋百里有一次被蒋介石关进监狱,徐志摩扛上行李跑到南京陪蒋百里坐牢,使“随百里先生坐牢”一时成了荣誉和时髦。
蒋百里早年求学于杭州的求是书院,在这里他有一个同学叫钱均夫,还有一个师兄叫陈独秀,不过这个师兄因为太活跃了,常常出言诋毁当局政府,被批评教育数次都屡教不改,最后校方忍无可忍不能再忍把他给开除了。
1902年,20岁的蒋百里和21岁的鲁迅以及22岁的钱均夫等人同赴日留学,此三人同为浙江老乡,彼此感情不错。在日本众多留学生中,蒋百里被推选为中国留日学生大会干事,并创办了期刊《浙江潮》,此刊行销国内,鲁迅积极投稿,每期都寄回国内让亲友阅读。
在此期间,蒋百里结识了到日本流亡的梁启超,并执弟子礼。梁启超很喜欢这个学生,后来在巴黎和会期间由他亲自组团去欧洲考察的人里面,就有蒋百里。
梁启超与蒋百里虽有师生名分,但个人观点却常常相左,两人都是性情中人,辩论互不相让,经常拍桌子争吵。众人以为他对老师不敬,蒋百里则引用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辩解:“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梁启超也不以为然心无芥蒂。
两人都很有才华,梁启超就不用说了,那是一代文豪;蒋百里比他差一点,但蒋百里有理论,他出版过一本影响力很大的军事论著集《国防论》,在该书中,他最后的观点是:“万语千言,只是告诉大家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
这说明他是一个有办法的人。所谓有办法,其实就是有想法。再具体一点,就是有关于战略和战术的想法。
懂战略懂战术的人当然会赢来别人的尊敬。
即使在同时代里,蒋百里就有很多的拥泵者,比如冯玉祥,冯玉祥在军中办培训班,内容有“孙子曰”、“岳飞曰”、“华盛顿曰”,还有就是“蒋方震曰”。
如果说蒋百里的理性味道更浓一点的话,那么梁启超的感性味道则更强一点。
梁启超乃性情中人,写东西的时候,有时候写着写着写哭了,有时候写着写着写怒了,有时候写着写着写得自己欢天喜地,情不自禁,嚎啕大笑,所以他的文章经常是文采飞扬、情绪饱满。
当然也有的时候,写着写着收不住了停不下来了,一路狂奔竟无尽头,本来只想写千余字,结果写来写去写了万余字,写了万余字后还意犹未尽言犹未绝,又一口气写了五万字,直写得自己身心疲惫头发晕脑发胀两眼冒金星才终于停下笔来。
有一次蒋百里请他写东西,他就遇到了这种写来写去写得停不下来的情况。
那次蒋百里将自己在欧洲考察的成果写成一本《欧洲文艺复兴史》,请梁启超为之作序。梁启超自己在欧洲流浪过多年,看此文稿,非常有共同语言,非常有兴奋点,于是思如泉涌文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一时不能自休,一口气写了5万多字。
你们谁见过5万字的序?
序的篇幅和正文的篇幅都差不多了,人们一看这书都分不清哪个是序哪个是正文了哪个是红花哪个是绿叶了,你们俩到底谁在给谁作序啊?
梁启超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么喧宾夺主到底是给了蒋百里面子呢还是驳了蒋百里的面子?
于是梁启超忍住激情荡漾的情绪又重新写了一个序。然后把先前的序也作为一本书来出版,并反请蒋百里来给作序。
这难道不是一个佳话吗?
蒋百里性情豪爽,好结交良友,不仅国内的,还有国外的,什么萧伯纳、泰戈尔、罗素、杜威等乱七八糟那些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都是他的朋友。
这样的人当然是要有兄弟的。
他确实有一位兄弟,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
这位兄弟的名气比他还大,那就是与蒋百里同岁同学同秀才、同出国同留学同战斗的松坡将军,人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蔡锷蔡松坡。
(未完待续)
【ph备注】
这些文字完成于2011年上半年,原是一个我写作计划中的初步底稿,当时小范围内以及在我的博客里发布过,网上也有几个地方有人转载过,当时取的名字是《激情飞扬的岁月》,后来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名字《猛回头已百年身》,原计划在2019年五四运动一百周年时完稿正式出版,后来时过境迁,我的兴趣转移,此文再没扩充过,也不大有可能再写,遂简单修改后再发布于我久未更新的公众号(ph7杂记)及我新开的简书账号上,以作留存。分7篇发完,这是第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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