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看到了吴悔与方瑜,居然没有声张,只是露出诡异笑容,又继续以士兵身份投入搜山中。吴悔二人立即想到,这是“六丁六甲”混入“卫国军”内,意图抢功。反正丁巳也知道,这两位“老朋友”肯定不敢公开露面,否则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既然都不敢闹出动静,自然乐得各走各路、相安无事。
正如蒋隆所说,这座荒山有几个山洞,他不知道的是,山洞内洞相连,别有洞天。日龙得到部下报告,立即部署多路齐头并进,如果洞内真藏有凤凰军余孽,绝不会让她们有丝毫逃走的机会。
让日龙失望的是,反复来回的搜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曾有人居住的痕迹。吴悔与方瑜从日龙听到报告后失望神情中猜出答案,两人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而他们离去的背影完全落入丁巳眼中……
回到县城中,吴悔与方瑜潜入县衙,再度向蒋隆请教,除了卧佛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蒋隆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毕竟甘宇县辖区有限,并无其他奇特所在,蒋隆实在想不出别的藏身之所。
日龙也很快再度拜访蒋隆,得到了同样答案。但不甘心就此离去的日龙,直接对蒋隆亮了底,说明月虎率领三千卫国军逗留县域内,将继续执行搜查任务。
蒋隆对此也不敢有异议,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甘宇县百姓困苦,军队千万不要扰民。日龙也作出保证,卫国军素来军纪严明,绝对不会对百姓造成过多困扰。二人客气一番,日龙便就此告辞。
此时,吴悔二人方现身,再与蒋隆商议。蒋隆现在也希望两位侠士能找出梓君将其带走,毕竟他心中对凤凰军的不幸还是抱有同情。于是,蒋隆三人以换位思考推测,如果梓君真在甘宇县,应该如何藏匿最为安全。
蒋隆突然想到一句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方瑜还不太明白,蒋隆便耐心解释起来:“梓君这么重要的通缉犯,在遍布六丁六甲与护国卫的复杂环境下寻找生机,通常保险的方法是远离人群,躲在人迹罕至的野外,也就是卧佛山那种地方。可是这个方法通常谁都能想到,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进行全面搜索,荒山野岭反而成为死地。所以聪明的做法就是反其道行之,藏身在这县城之中、人群之内。”
方瑜:(不解)可是怎么藏?我和吴悔进了县城,就被护国卫发现了,如果梓君真的藏身在县城中,又如何瞒过护国卫的耳目?
蒋隆:两位侠士被发现,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行踪,堂而皇之地来到我县衙面前,当然很容易被潜伏者察觉。而县城中的护国卫也不至于是一开始就藏身在这穷乡僻壤,八成也是最近来的。
吴悔:最近来的?这县城里最近多了人,你当县令的不知道?
蒋隆:(苦笑)不瞒各位说,这甘宇县出去逃难,逃难找不到活路的,来来回回人太多了。而且我这县衙你也看到了,由于上面克扣粮饷,我已经精简到剩不下几个人,主要用于找上面要粮食、熬粥赈济百姓,连守城门的人都没有,也没核对过几次户籍。即便偶尔核对户籍,只要姓名年龄对得上,我们也没有时间全部详查,就算混进了外人,住进了空房,只要他们事先搜集到房主的信息,我们根本核对不出来。
方瑜:(不由表示不满)你这样子做县令,不是纵容三教九流的恶徒来你这里藏身吗?
蒋隆:女侠,你也见过这里的环境了,跟流放地没什么两样,也没任何油水可捞,大家日子过得都非常清苦,熬一天算一天。恶徒如果藏身在这里,那也是一样要吃苦的。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藏在这里度过余生,如同流放三千里,那就算赎罪了,我又何必要赶狗入穷巷,让他们狗急跳墙呢?
吴悔:(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看起来一贫如洗的县城里,或许早已藏着各种来历不明者,除了护国卫的密探,也可能有六丁六甲的人。梓君或者其他凤凰军的逃难者,也大有可能冒充平民藏在其中。既然如此,日龙怎么会想不到,为什么不全城搜查呢?
蒋隆:或许他也有所顾虑吧!而且如果梓君有心藏身平民中,恐怕也很难搜出来。
方瑜:为什么?
蒋隆:梓君组建凤凰军时,曾经收容了不少奇人异士,当中有不少易容高手,梓君也因此对于易容一道非常娴熟,她曾多次易容化妆亲自潜入敌国刺探军情。她的易容术,很少有人能看破,除非是特别熟悉她的人,否则绝对查不出来。
吴悔:如果卫国军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硬要闯入城大开杀戒,大人又是否拦得住?
蒋隆:我一个老头子自然拦不住,但是这种事卫国军是绝对不会干的。一是因为他们还要脸,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二是如今镇压凤凰军已经令天下不满,假如再借此大肆屠杀平民,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旦透漏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借机造反,朝廷将永无宁日。
吴悔:这样,我就放心了。那蒋大人,我们也不叨扰您了,就此告辞。
蒋隆:你们急着离开,可是打算逐家逐户去秘密查探?
吴悔:(不由笑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啊!
蒋隆:这没什么,你们寻人心切,必然如此。但你们千万不要惊扰百姓,更要注意安全啊!你们去吧!
这没头没脑的嘱咐,让吴悔和方瑜心存疑虑,却又不好意思详问,只有道谢告别。两人随即各自分头行事,此时已是深夜,或许能从各家的夜晚私语中听出端倪,寻找到有关梓君的蛛丝马迹。
方瑜偷听了几家,没有任何收获,但很快就发现居然有不少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方瑜急忙藏身观察,她注意到,虽然偷听各家的轻功高手不少,却并不是一路人,应该是两方人马。如果有两路人同时偷听到一家,他们还会暗自较量一番,但同时极力抑制动静,避免被屋内平民听出端倪。交手结果往往不分胜负,双方各自打手势威胁对方后各行其是。
虽然不清楚这两路人到底谁是谁,但方瑜自然可以猜出,必然是护国卫与六丁六甲的密探们。看来他们并不心齐,各为其主暗自较量。方瑜还发现两种痕迹,一种是三角,一种是圆,都是画在民宅门外和窗下,而且往往是一所民宅在不同位置分别发现这两种符号。
方瑜很快猜出这是六丁六甲与护国卫对怀疑对象进行标记。她一时玩心大起,打算给每家都画上这两种标记,让这些密探白忙活一场。但画了几下,方瑜就不得不放弃,原来密探们都用了特殊的工具、特殊的涂料,就算挂掉外墙皮将标记抹掉,也会散发出特殊气味。当然,这气味不仔细嗅闻无法辨别出来,但也无法消除掉。
由于县城里没有客栈,吴悔与芳羽早就选择了一间空房事后碰面。两人交流了各自查探的信息,共同点除了没找到任何线索,就是都看到了涂画不同标记的两类密探。吴悔顿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推测,密探们进行标记是为了方便指认搜查,那他们给谁指认?当然不会是县衙中人。莫非……天亮之后将有大部队入城?
一切果然如吴悔所料,天一亮便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进城,蒋隆忙不迭地赶往城门处迎接。吴悔与方瑜藏在暗处观察,惊愕发现为首的一男一女中,那男子就是黄智诚,他对蒋隆也确实比较尊敬,还一再强调肯定会劝陛下将蒋隆调回都城,绝不会让德才兼备的老御史终老于穷乡僻壤。
更让吴悔二人惊异的则是那女子,只见她雍容华贵、盛气凌人,黄智诚在这女子面前也毕恭毕敬。至于日龙则完全像跟班或保镖,紧随黄智诚与那女子身后。
另外,这支队伍虽然主要由卫国军组成,但还有一小队军甲自具特色,显然是卫国军之外的另一路人马,而他们只接受那女子的指挥。
吴悔与方瑜凝神聆听女子与蒋隆的对话,才弄明白那女子居然就是蒋隆口中的落霞公主,而公主直属人马则是宫廷禁军。另外,这些禁军居然是罗城天挑选出来的,也就是说虽然守卫都城的是黄智诚卫国军,而宫廷皇族的护卫竟然是由那野心勃勃的罗城天负责。
吴悔弄清楚这一点,不由皱起眉头。根据蒋隆叙述,武帝应该对罗城天不仅不信任,甚至有些反感,这才会支持卫国军与凤凰军。但宫廷守卫如此重任,为什么会交给罗城天负责?究竟是蒋隆分析有误,还是其中另有缘由?另外,黄智诚与落霞公主不是即将成婚吗?为什么落霞公主还会找别人借兵来护卫,难道这两人是互相利用、同床异梦的关系……不对,他们还没同床,那就是异床异梦了……
胡思乱想的吴悔在方瑜提醒下,才注意到大搜捕已经开始。他们看得清楚,卫国军专门寻找圆圈标记,而禁军则寻找三角标记。屋中平民会被全部强行拽出,就算是卧倒在床的病人也不例外,黄智诚和落霞公主随即会对平民进行辨认。蒋隆对此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两个人不是日龙,他绝对得罪不起。
这公主大概是养尊处优久了,根本忍受不了平民身上的臭味,捂着鼻子大概看看就了事。黄智诚则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只是专心检查每个人的面容,甚至会查看揉按几处头部穴位,这无疑是检查有无易容迹象。
每检查完一家,黄智诚等人会立即赶往下一处,根本不顾及被强拽出屋者。蒋隆不敢对两位高层人物抗议,只能嘱咐衙役们将平民中的病人扶回。
就这样,不知检查了多少家,始终没有任何发现。落霞公主有些不耐烦起来:“智诚,咱们休息一下吧!这县城真是太破了,县衙估计也不干净,咱们先回军营用膳吧!”
黄智诚:(陪着笑脸建议)我让日龙先护送公主回去,我再多查几家。
落霞公主:咱们不是已经把县城包围了吗?还怕梓君飞上天吗?你该不会是太想她了,迫不及待想跟她见面吧?
黄智诚:公主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已经大义灭亲,又怎么会对这叛贼有丝毫情感?只不过,我深知此贼狡猾异常,即便我们已经围住了城,但还是尽早查出她来比较好,否则迟则生变。这样,公主,您还是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你放心!
落霞公主: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陪陪你。你不用照顾我,我可不会像梓君那样不守妇道、盛气凌人。既然你很快就是我夫婿了,那我只能夫唱妇随,你不收兵,我就不回去休息。
黄智诚:(微微一笑)公主待我真是情真意切,黄某真是受宠若惊。既然公主不愿先回去,那就请上马车看我详细探查。那叛贼现在是山穷水尽,但我们也要防着她困兽死斗,公主千金之躯,千万不要被那逆贼伤着。
听黄智诚这么一说,落霞公主似乎也有所顾忌,微笑颔首,仿佛是对黄智诚言听计从,缓缓回到车上。她刚坐上马车,就对那虎背熊腰的禁军头目说了几句,禁军头目立即部署手下将马车保护得严严实实,看起来落霞公主是真怕被所谓“叛贼”伤着啊!
黄智诚就无所畏惧,没有公主在身边,他更加放开手脚详查,唯恐遗漏任何线索。看来他是不抓住自己那还未被正式休掉的妻子绝不罢休。
时间一点点过去,嫌疑民居被一间间翻查,不知多少清贫百姓被强行搜查又被弃之不顾,但黄智诚至今为止尚无收获。蒋隆借口身体不好,已经先行离开,他已经不忍心目睹治下百姓遭受这无妄之灾,只留下几名衙役照顾民众中的老弱病残。
就在这时,有士兵慌张骑马奔来,不及下马便向黄智诚禀报:“将军,有三名女子闯出城门,月虎将军已经调兵围住。”
落霞公主:(急忙撩开门帘急问)是梓君吗?
士兵:禀报公主,那三名女子披头散发、面容抹灰,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样貌。所以并不确定叛贼梓君是否在其中。她们武功极高,月虎将军一时也拿不下她们。
落霞公主:(大惊)月虎都奈何他们不得?智诚,梓君很可能在里面,咱们抓紧时间赶过去吧!
黄智诚:(微微皱眉)梓君为什么要自寻死路,闯到城外大军的包围中?
落霞公主: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看我们搜查得紧张,所以一害怕只能选择逃跑了。
黄智诚:可是……这不像她风格啊?
落霞公主:(立即拉下脸)怎么,你是不是舍不得亲手抓她啊?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她余情未了?
黄智诚:(慌忙解释)公主不要误会,我是怕中了那叛贼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落霞公主:或许她就是利用你这心理,主动往城外突围。月虎恐怕拦不住她吧?
黄智诚:(略作沉吟)既然如此,日龙,你去支援月虎,务必查清叛贼梓君究竟在不在突围者中。如果发现她的踪迹,就放紫烟,否则就放黄烟。
日龙立即领命离去,黄智诚则继续详细搜查,他似乎始终坚信梓君就藏在城中,并未突围离去。结果,黄智诚的坚持果然得到证明,因为远处一股黄烟冲天而起,这意味着突围者已经全部被制服乃至被杀害,而日龙已经辨认仔细,其中绝对没有梓君。
这一来,熟知妻子行事风格的黄智诚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既然会出现误导卫国军的突围者,就说明她们要保护的人必然是在这城中,而且黄智诚现在所处的位置看来是相当接近了。
暗中监视黄智诚等人的吴悔与方瑜也猜到了这点,方瑜见日龙、月虎都不在这里,已经忍不住要动手。吴悔急忙阻拦,一来梓君尚没有暴露任何踪迹,现在就袭击黄智诚那些人根本不必要。二来虽然卫国军的两员大将不在,但保护落霞公主的禁军到底实力如何,尚不可知。三来吴悔始终没有见到丁巳的身影,心中始终不安,那行事卑鄙的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此刻,黄智诚领军又来到一间民宅前,这屋子同样既有三角标记,也有圆圈标记。两名卫国军士兵踹门就进,打算将民宅中的主人全部押出来。然而,人很快出来了,只不过是那两名士兵,而且他们几乎是倒飞出来,落地已经没了呼吸。
众人大惊,落霞公主更是慌忙缩回车厢里,又忍不住掀起少许窗帘偷看。只见一个少女穿着平民破烂衣衫,手中却拿着与服饰极不相称的两杆巨锤,出现在房门外。
黄智诚:(冷冷)杜鹃,你在这里,看来梓君也在这里。
(少女)杜鹃:(冰冷回应)姑爷,你一定要逼小姐死吗?
黄智诚:不好意思,黄家家训,“忠”为为臣之本,忠于朝廷高于一切!梓君既然是黄家媳妇,就不该阴谋造反!
杜鹃:但小姐根本就不会造反,她是冤枉的!
黄智诚:既然是冤枉的,就跟我回都城,陛下一定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如果顽抗拘捕,那我只能格杀勿论了!
杜鹃:(大怒)姑爷,你好无情!
黄智诚:不好意思,此身已许国,再无儿女情。如果她再不出来,我就要杀进去了!
见黄智诚执意如此,杜鹃大吼一声,挥锤就砸,黄智诚也不拔剑,只是双手硬挡,竟将杜鹃双锤挡飞,杜鹃也不由踉跄后退数步倒地。黄智诚却不肯就此罢休,迅速飞身逼近,又是一掌打向杜鹃天灵盖。
就在此时,一头火凤呼啸而来,将黄智诚逼退。接着,一名与杜鹃同样衣衫褴褛的女子跃落众人视线中。看清她身上映现的处处紫红光点,吴悔不由喃喃脱口而出:“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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