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琴音袅袅,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一袭青衣早已被多年的风雪吹得千疮百孔。渐渐的,又吹起风,瘦弱的身躯在风雪面前早已没有了痛觉,但不断浮现的昔日画面却令她阵阵刺痛,他送她万古琴的画面,她为他拨弦续曲的画面,他和她一起踏入迷津阁的画面,以及他飞跃成仙自己却重回妖道的画面…不由得泪水就从呆滞的眼中溢出,落在琴面,顷刻成冰。旧日早已远去,躲在这极寒之地是她自己的选择,仙妖殊途,她自知他的身边早已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却在回想起往日的美好又不禁自欺欺人地妄想他会不会既是为仙也依旧守住曾经生生世世的誓言。只是一想起那些仙山楼阁,瑶草奇花和看着眼前的寒风凛冽,皑皑白雪,一抹无奈的笑意扬上嘴角,一切皆是命数…
风雪愈发猛烈,琴音穿梭在呼啸的风雪中更为凄凉。玉执弦望着她的脸,虽没任何表情,却有千百伤情,是无奈,是自嘲,是念想,是屈服…自玉执弦记事起便就陪在她的身边,一声“姐姐”喊了无数次却从不曾传入她的耳朵,倒是她一声声哀怨的“辰宵”深深地烙在了玉执弦的心里。辰宵为谁,又是姐姐的谁,一声声万千愁思的呼唤却为何不能呆在那个人的身边。玉执弦不明白的太多,在这极寒之地她的记忆中只有三样东西,漫天白雪,孤身琴音,声声愁哀,她也不知这三样东西有何关系,无声的陪伴早已成为她的习惯,没有白昼和黑夜,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直至弦终断,曲终停,玉执弦一直望着的那个人倒在了自己的怀里,脸上再无任何哀愁,却泛起了玉执弦从未见过的暖笑,她似乎终于入梦,而且还是一场如愿以偿的美梦,但上扬的嘴角还是滑过了最后一行泪光。
第一章 辰宵
白练垂空,一泻千里,层峦耸翠,仙雾缭绕,偶有几只仙鹤飞过,皆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只身坐于桃芝仙君府邸偏远小亭中的风辰宵,望着不远处的仙山瀑布,远离群仙聚集,觥筹交错,谨慎的心境也稍稍平静。这仙境的酒确实不同于隐世妖界和现世人间的酒,醇馥幽郁令人回味无情,就因三百多年前的一次仙友聚会中,风辰宵多贪几杯而醉意渐浓后而情不自禁叫出了叶拂瑶的名字竟引起了身边仙友的一阵猜疑。从那以后每逢此类酒宴,风辰宵总是小酌几口后便万般推脱。他既已成仙,自知仙妖殊途,若被人察觉仍对妖念念不忘,难免又是被人道不尽的闲言碎语。他也知叶拂瑶的心性脾气,两人皆为妖时便一同点起有狐仙君的迷引灯,踏上寻找迷津阁的道路,信誓旦旦要一起携手成仙,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历经千辛最终却使两人形同陌路,他已成仙她却重回妖道。
叶拂瑶看似温柔如水实则确是傲骨嶙嶙,身于有狐仙君清修竹林的她从小便受仙境灵气熏陶,从各类瑶草奇花中脱颖而出修炼成妖,幻化成人。尽管为妖只能离开清修竹林来到妖界,但她自认出身不凡又师出于有狐仙君终有一天会从迷津阁中出来而得道成仙。祸福有命,世事难料,重回妖道的她带着最后的傲气远离了这一切。那晚她来道别时的画面他仍历历在目,月色如银,她却躲在偌大树身后为他续上最后一曲,她说这是为他所普的庆功曲,他却听得如此神伤,他看不见她嘴上逞强说出替他高兴后悲喜,她也看不见皎洁月色下映出他沉默的悲凉神情有多清晰,此曲之后始终再也找不见她的身影,只剩那晚的余音一直萦绕心头多年。风辰宵曾多次在仙境人间找人为他弹奏,却再无人弹出她为他演奏时的感觉。
“找了半天,他原来在这儿呀。”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风辰宵的万千思绪,收起满脸的黯然,神态自若地望向不远处的路林空和宋白君风尘仆仆地赶来。浓郁酒气扑面而来,风辰宵不禁微微皱眉,故作嫌弃地赶了赶周围浑浊气息,一顿责备两人定是趁着高兴又要准备喝个酩汀大醉,只是到时候又得可怜了风辰宵养的那只仙鹤又得驮着三人而归,谁叫他俩一喝醉就爱胡闹。曾经趁着酒兴,路林空和宋白君二人竟架着自家仙鹤一头冲进仙境第一绝色烟蒙仙君沐浴所用的梦泽池里,闹得都过去近两百年了,风辰宵都得同路林空和宋白君一同遭罪,只要是听闻烟蒙仙君在附近,就得立马绕个千里走。一回想起这件事风辰宵都哭笑不得,喜欢拿起此事开涮,怪罪都是因为两人酒后失德,那仙境第一绝色从此以后再也没正眼瞧的机会。往日两人都一声哀叹,埋怨昔日鲁莽,今日两人却突然一反常态相视一笑,齐身坐于风辰宵的两侧,风辰宵直觉告诉自己两人定是心怀不轨,下意识地立刻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两人左右夹击一同拉回原坐。
路林空一脸看热闹的坏笑凑近风辰宵,刁声浪气道:“今日这可是桃芝仙君的琴瑟酒宴,谁人不知我们这群仙友中就数你最爱这丝竹之音,你却躲在着偏远小亭里,莫非是在私会佳人?”
话音刚落,宋白君立马凑上接道:“比如刚也不见踪影的桃芝仙君。”
风辰宵苦笑不语,起身远离二人,独自靠坐在围栏上,神情黯然若有所思望向远方。路宋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今日这宴会可是桃芝仙君筹备了大半年,从五湖四海请来仙境数一数二的琴瑟高手,为的是谁,众人心照不宣。就因那四百多年前风辰宵为迷路的桃芝指了个方向,从此以后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便就芳心暗许,对风辰宵更是百般讨好。桃芝本是夭芝仙君和亦寒仙君之女,自出身便已为仙,没经历过寻找迷津的苦难,又被两位仙君宠爱有加,更是养成了思而必得的倔强性格,知道风辰宵喜爱琴瑟,便就从零开始,勤学苦练,奈何风辰宵除了礼貌性的点头示意,却从未因此有过丝毫动心。想起那小姑娘每次练好一首曲子便就迫不及待想演示给风辰宵,而眼前这家伙却总是避而不见能躲则躲,路林空就一阵唏嘘,心疼打小被捧在手心里的花奈何偏偏遇到了风辰宵这万年不化的冰。既是心疼桃芝为风辰宵苦练了大半年的曲子又碍于夭芝亦寒两位上仙的面子,路林空苦口婆心劝道:“这么躲着你就不怕让桃芝仙君失了颜面,那小丫头倒是整天嘻嘻哈哈不介意,那太微山上的两位仙君可就不好说了。”
风辰宵低头不语,不由得苦笑摇头,他自以为成仙以后便是无拘无束奈何也得顾着这虚假人情,他本一开始就不愿来凑这热闹,要不是桃芝五递请柬引得自己所到之处又是乱语纷纷,他现在大可不必被这纷杂人山扰了心智而在自家的不惊湖边静修午憩。看着风辰宵满脸的不情不愿路林空不由有些急躁,不耐烦道:“哎呀,不管好听与否你都得给苦练大半年的桃芝仙君一点薄面,走啦走啦。”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二人的宋白君闻此立刻当头一棒。
“原来辰宵兄是嫌桃芝仙君弹得难听,我前几日听刚从人间游玩回来的平猛仙君说人间柳川镇有个脆音楼,脆音楼有个叫玉执弦的姑娘那一手琴技简直天上天下无人能…”最后一个“敌”字还未说出口路林空一巴掌就拍向宋白君的后脑勺疼得嗷嗷直叫委屈责问路林空都是多年好友下手为何如此歹毒。路林空见宋白君仍是糊涂不清更是双手齐上打得宋白君连忙围着风辰宵抱头鼠窜,穷追不舍一边追打一边为桃芝打抱不平。
“谁弹得难听,你说谁弹得难听你个臭小子,什么脆音楼什么玉执弦那人间的低俗玩意儿怎能和我们仙境相提并论。”
两人一个穷追猛打一个连连求饶,打闹得似乎都忘了风辰宵的存在,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宋白君,惊得二人都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玉执弦?执弦?”
看着风辰宵眉头紧锁,又是难以置信又是震惊不已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宋白君也一头雾水,心虚地瞟了一眼也茫然无知的路林空,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是点头。风辰宵双眸立刻掠过一丝喜色又顷刻消失,他自那晚从未停止打听叶拂瑶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方才听到玉执弦这名字竟觉得和她的名字如此相像,执弦执弦,拂瑶拂瑶,他竟有种预感这是她抛下一切重新生活的新身份,但莫名又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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