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逝怀

作者: 迷敛 | 来源:发表于2020-11-18 22:19 被阅读0次

                  等落雪时归家

                  至南风时拂面

                  我们再不会相见

    小白

    01

    近日琐事甚多,使我少有心思问候家里的一些琐事。母亲却是时时挂怀着我,两三天必要有一通电话,电话的内容一成不变,皆是嘱托我多吃饭,少吃辛辣的食物。对她,我则是多念叨少吃点,多运动一些。

    记得寒意正浓时归家,我坐在家门口,看着大雪压弯路边树的枝丫。后来,阳光穿透了霜雪,枝丫上突出嫩芽,嫩芽慢慢地舒展出了一片茵绿,茵绿在九月初褪色,晃眼的枯色系叶子随着风儿哗哗作响。

    有几片叶子绕圈似地零落到一辆公车的轮胎下,柔软些的,还留些初时的形态,刚强些的,骨骼和脉络四散开来,随着风和尘埃慢慢地远去。我看着远去的落叶,便晓得自己也要离家去了。一年往复一年的离开与归来,已使我能熟悉的处理那些莫名而又熟悉的思绪,但这次又意外的多了些不顺畅。

    假若我每次走的都不拖泥带水,这次却多了些挂念。在我离家前的两三天,母亲因夜间起床摔断了一根脚趾,次日带她去医院,医生明确地指出要打石膏,观察月余。仅有九十斤的我颤颤巍巍地扶着一百四十斤的母亲挪动,好几次接近摔倒,折腾了一番,却也是安然回到了家。本想着缓一缓离家的日子,在家多照看母亲几天,可固执的哥哥使我不得不如期归校。争执一番,我到底还是犹犹豫豫地走了,撇下了母亲,也撇下了对它的挂念。

    02

    时隔八个月,我再回到曾经熟悉的地方,来不及一步步丈量它的周长,也无精力和朋友一起逛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更不会有用衣服兜着海棠树上的果子的闲适桥段了。一切都变得匆忙起来,除去上课,我便是埋头于厚厚的备考资料中,时间的紧迫让我再没空闲嘟囔它的内容是否枯燥,是否令我两眼发晕且昏昏欲睡了。

    人一旦忙起来,忧思反会少些。对于我,便是难想起来与人联络感情,庆幸还有一个热衷于周周与我亲近的母亲。母亲给我打的最近一通电话是在昨日中午,当时我正在打饭,人杂耳乱,我便滑去了,想着晚些回她。待到我忙完已是日落黄昏,我一手拿着澡篮下楼,另一只手给母亲回电话。

    与母亲聊天还是那些一成不变的内容,只是在要走进澡堂时,母亲多提了一句话,令我没有再往前走,慢慢地移动脚步,靠在了一棵还没有红透的枫树旁,母亲说“小妮,和你说件事,你别心疼”我的心一咯噔,拿手机的手都有点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却还是直直问下去“什么事呢?”母亲那边安静了几秒,似是鼓气了很大的勇气般说“小白丢了,已经丢两天了,前天给你打电话没敢给你说,怕你晚上睡不好”。

    03

    这个消息让我有点发愣,像是一脚踩进冰水池,一时无心也无力挣扎。我的母亲想着两天的时间足够使她沉淀失去小白的沉闷 ,她却忘了那是她已经接受事实,对于我,当时告知我或是隔两天告知我又有什么区别呢?结局都是它已经不再了,我知道它有大半的几率进了某些人的胃里,小些的可能被厌烦它的人所谋害了,这已是定局,如何我是不会再与它相见了。

    “我不心疼,早晚会这样,只是早了些。”我闷闷地回母亲。接着母亲便是详细地分析了小白丢之前留下的印记,从她纷乱的叙述中我梳理了出了当天的场景。

    天微微亮时,小白便和做豆腐家的大黄还有光头家的花卷儿一起在外面逛圈。早饭时,它乖乖地回了家,向来不那么喜爱它的母亲亲自喂了它一整个鸭蛋清;午饭时,它也是如约归了家的,且吃了母亲给的水饺,然,晚饭前再无人见到它了。

    母亲在那头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便想到离家前要母亲照料它,尽管知道母亲不喜毛茸茸的小动物,也只是想着小白能陪她解闷儿。要知道和有生命的生物一起相处,管你们彼此喜欢不,总是互相陪伴和消磨时光的好法子。可是,现在小白没了,我既为母亲往后乏味的生活忧心,又为那条生命的逝去而自责,胸口的沉闷使我闭上眼一时难以找到均匀的呼吸节律。

    母亲还在电话那头一直念叨着,我却没了精力去理解她一个个字连成的无厘头的言语,只好告诉她自己保重身体,莫要再为小白的事忧心了。

    安慰完母亲后,我掂着澡篮,站在人来人往的窄道旁,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自己胸口,自我安慰说:“没关系,它一定还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的”。却又止不住地想:它被喜爱它血肉的人制服,剥去皮毛,扔进滚烫的热水里,未从昏聩里醒来便成了人们盘中的一道佳肴,最后它的骨头被扔到无人问津的沟道里,与无望一起腐朽。

    这些都不可怕,我告诉自己快些忘了它,忘了我和它曾一起欢愉,忘了我曾抱着它求母亲一起去给它看病,忘了我走前和它约定好的冬日相见。

    04

    记忆的经纬线织着过往,我却难找到故事发生的坐标点,没有人刻意混淆它,只是回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层层递进,由始而终,我只能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断。

    我的家住在马路旁边,日常少不了发生点令人悲伤的不幸之事,尤其是那些依人而活的的生命,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只是站在马路旁观望几年,我的仁慈之心也在慢慢退化,一种不知名的冷硬慢慢地侵蚀着它,护持着它,却也使我感知生命的能力消减了。

    人与任何生命的相遇都讲究时机,这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小白来时并不讨人欢喜,恰逢人人自危之际,对于它那样四处流浪的生命,多会被人厌弃或驱赶。如今我也是想不清为什么它会留在了我们家,只记得它凭着自己的伶俐让我放下了对它的戒备。

    对于它,我还记着些什么呐!闭着眼总会有那么几个场景闪现:蜜蜂蛰了鼻子后,委屈巴巴地往床下面钻,我费力地哄它出来,给它的鼻子擦上酒精;粘老鼠的粘贴挂在它身上,满屋子的打滚儿,父亲一点点把它和粘贴分离;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得了肠胃炎,我和母亲带着它去看宠物医生……数不完的小细节,夜深人静了,也只剩我一个人找不到出口反复伤怀。

    05

    人越是逃避令自己恐慌的事,越会手足无措。彻底失去小白的感觉不会让我一下眼泪横流,而是睫毛掉进眼里那么模糊难耐,又似是胸口压了一块小却有份量的石子儿,让我连呼吸都不由地放轻、放缓。我试图告诉自己这件事不足以让谁失魂落魄,眼前繁重的学业才更为重要,却又在拉上床帘与世隔绝后满是落寞与沉闷。

    我甚至想我是否要为它的离世负有责任,思来想去应该是有的。离家前,母亲问我是否要把它栓起来,天已转凉,少不了有人打它的主意。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再过些日子吧!如今,我却是永远失去了它。

    有些事,越是追根溯源,越是五味杂陈。我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放空自己,似是看到了它向我跑来。它跑得那么快,眨眼睛到了我的脚跟来,来不及停住自己的蹄儿,栽了一跟头,在掀起的尘土里毫不在意地伏地而起,欢快地咬我的裤角,我弯下腰拍了一下它的头,它就越发嘚瑟,忙往我身上蹭,我赶忙起身往前跑,它就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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