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生不识二哥，完全就是白活。
这是我们哥儿几个酒后达成的共识。
二哥多情又早熟，青春期还没到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已经萌芽了，像蜡笔小新一样四处调戏大姐姐。等他胡须长出来后，刺破了他“童真”的伪装，此君竟不惜假装同性恋来“摧毁女方防御塔”。
二哥到底有多少女朋友，我们早就停止计数了。就像人们说不出珠峰的准确高度但都知道那是世界第一海拔，就像人们说不出长江黄河的准确长度但都知道那是中国最大的水脉。
“淡定”这个词风靡互联网之前，二哥已经经常把它挂在嘴边了，告诫我等屌丝“富贵于我如浮云”，“年轻貌美不过过眼云烟”，然后他自己早早买了辆不错的车，车上坐着各种“过眼云烟”，羡慕得我等屁股冒烟。
羡慕吗？红眼吗？想抽丫的吗？
原谅我，各位，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2
二哥年方而立，无甚显赫背景。
我们都是踏着八零后的末班车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二哥明显比我们超脱和成熟，当然这可能也跟他早熟有关，毕竟他进青春期就很冒进。
他的履历相当丰富：高考上过状元榜，大学卖过各种高仿，在号称“地表最强”的陆军扛过枪，考上村官下过乡，也在犄角旮旯嫖过娼。
如今，二哥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掌门。
那些雷人标语，诸如“买了我的房，拿下丈母娘”，“不是老公肾亏，是你该来减肥”，“男人有钱要舍得花，别留给女人去败家”……均是他的手笔。
我问二哥，哪来这么大的活力，折腾任何事似乎都游刃有余。
二哥狠狠吸了一口烟，往后一靠，眉头紧锁，叹道：“天赋异禀！”
他的幽默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够冷也够猛。
我曾一度试图“见贤思齐”，到头来却只是“东施效颦”。
说实话，相识多年，我依旧看不透他。
3
前几天和二哥一起参加婚礼，让他带得心情像是要起飞。
二哥喜欢在别人婚礼上讲两句，他一张嘴，总能让新娘脸红，新郎抿嘴，亲朋捧腹。饮食男女，人间寻常，二哥的话幽默却也不会出格，幽默的把控恰到好处。
问二哥怎么还不结婚，二哥笑道：“不结婚呢有好几种情况，有的是同性恋，有的是忙事业没时间，有的是为情所伤看破红尘，还有的是天生性冷淡。”
我问他是哪一种。
二哥叹道：“我就厉害了，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哪种。”
我深知没有酒，二哥不会侃侃而谈。
于是“召集旧部”，盛情相邀，二哥性情中人，当下满口答应。
众兄弟把酒畅谈，均有不少无奈心酸，只有二哥翘着二郎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问二哥何以如此潇洒。二哥道：“八年前，我在陆军，武装泅渡体力透支，差点淹死，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人生除去生死，没有什么大事。”
4
酒过三巡，我旧话重提，问二哥怎么还不结婚。
二哥卖了个萌，说：“我还小呢。”
我们笑了，差点尿了。在我们这样一个四线小城，三十岁可不算小了。
二哥无奈地笑道：“峰，你怎么还不明白，人之所谓成熟，一是懂得等待，二是学会忍耐，不是毛长齐了，人就成熟了。”
有兄弟开玩笑：“等你成熟了，毛又掉光了，咋整？”
二哥提酒笑道：“那就遇见最初的自己！”
午后阴云四合，我们信步而行，笑谈二哥可能年龄一大，把泡妞的本事丢在岁月深处了。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
二哥忽然上前对姑娘说道：“姑娘，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姑娘道：“我不认识你。”
二哥缓缓说道：“你心里的伤埋得很深，可在我眼前却像一座新坟。”
姑娘骂道：“你有病吧？新坟？你烧纸啊？”
二哥笑道：“我不会烧纸，只负责超度，说真的，街角那家的猫屎，味道真心不错呢。”
姑娘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就跟他品味猫屎去了。
我等屌丝凌乱了，高手毕竟是高手。
5
三天后，我在一个公众号上看到了一篇文章叫《猫屎小姐》，竟是出自二哥之手，脉络清晰，下笔千钧。原以为他要追那个女孩儿，结果不是。
我好奇地问：“那之前那些女孩？”
二哥笑道：“朋友罢了。”
我问：“你这么折腾意义何在？”
二哥说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看透人世浮华，写尽人间冷暖，这些年他折腾的所有事情，不过是为了看清这个世界，当然顺便挣点钱养活自己孝敬父母。
这对于靠写写材料为生的我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二哥一个理科尖子竟然想当作家，这分明是我这个二流中文学生从小到大回答人生之问的答案……怪不得他读了那么多我们文科生都不见得知道的书。
二哥说他也想找个红颜知己结为连理，奈何知音难觅。人家介绍的姑娘条件倒是不错，但你说鲁迅她说路虎，你说巴尔扎克她说星巴克，你说高尔基她说高尔夫，你说杜拉斯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避孕套，还骂你流氓……不是对的人，解不了灵魂的饥渴。
我哈哈大笑，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一笑。
我看到他腕子上的串温润如玉，不知已经盘了多久。
我看到他笑起来，眼角已有了皱纹，不知道二哥还有多少故事。
历经沧桑，初心不改，二哥说所有的晶莹剔透，都来自岁月的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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