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人的婚姻尘埃落定,陆游也步入了人生的正途,他埋头攻读科举课业。只是没有预料到,他这条正途竟然一辈子也没有走通。
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在临安举行了“锁厅试”。
开考前,秦桧特地把主考官陈之茂请到宰相府,暗示孙子秦埙参加考试,希望取为第一。
陈之茂一向正直,对秦桧擅政很看不惯,他顶住了秦桧的压力,最终以文章的优劣来分高低,将陆游取为第一,把秦埙排在第二。但他的妥协还是让秦桧勃然大怒,一怒之下竟将陆游除名,还大骂主考官陈之茂该杀。
仕途失意,陆游只能治祖宗的光以“荫补登仕郎”入仕,为正九品的文散官。
直到三十三岁,陆游才真正步入仕途。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秦桧病逝。1158年,陆游被任命为福州宁德县主簿,宁德也就成了他仕途的第一站。
他从正式步入仕途,其仕宦生涯约在宋光宗绍熙元年(1190年)终结,这三十二年的仕履,陆游历仕高宗、孝宗和光宗三朝,三起三落,其间有十年是在罢归故里度过的。他实际上的仕途也就二十年,他辗转于中低层官任上,既未当过高官,也没有在关键岗位上担当过要职,在政治上、军事上的抱负一直难以施展。
当最后一次罢归故里,陆游认命了,他淡定、宽容、豁达、乐知天命,蛰居于乡野,变成了一个日出而作、荷锄而归的田舍翁。
他不只是一个田舍翁,“放翁原本亦药翁”。陆游熟谙本草,精于医道,这得益于他宦游四方,深入民间,又乐于与那些乡野郎中打交道,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处方,其中还有不少治疑难杂症的偏方。他又博取众家之长,在《陆氏家传方》的基础上把搜集到的处方编成《陆氏续集验方》,载方一百多个。
在自家的田园农地里,他种五谷杂粮,也种苦口良药;他时常骑着一头毛驴,为四方乡人送药治病。不管他走到哪个村子,男女老少皆夹道相迎,你争我抢地邀请他去家中做客。更让他自豪的是,很多老乡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给孩子取名时都带上了一个“陆”字。
他一生命运坎坷,且多病,却享年八十五岁。直至晚年,他的身体状况依然颇佳:“才智不足狂有余,此身老健更准如。齿牢尚可决干肉,目了未妨观细书。不怪模棱嗤了了,但惊诊臂欢徐徐。晓看瓜垄初牵蔓,一笑呼儿勿废锄。”
陆游一生的诗歌创作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在他四十五岁入蜀前为第一阶段,这也是他时间最长、产量最少的阶段;从他通判夔州到六十五岁罢官归里,这二十年是陆游春秋鼎盛的时期,也是他诗词创作的第二阶段。在仕途低迷和宦途辗转中,他的诗歌创作一直处于旺盛期,他这期间的诗歌至今犹存的就有两千四百余首;自他六十五岁罢归故里后,直至辞世,这是他诗歌创作的第三阶段,而且奇迹般地成为他诗歌创作的最旺盛的时期。
在他逝世前,又以《示儿》一诗给后世留下了一份伟大的遗嘱:“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看不到“王师北定中原”的那一幕,他的子孙也看不到,看到的只是南宋灭亡的结局。在他辞世七十年后,南宋王朝在崖山兵败后被彻底埋葬,他的孙子陆元廷闻宋军兵败崖山忧愤而死;曾孙陆传义在崖山兵败后绝食而亡;玄孙陆天骐在崖山战斗中不屈于元,投海自尽。陆氏满门忠烈,或许也源于一个国士的气质与血性。
清代国士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东瀛,拜读《陆放翁集》,他悲叹道:“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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