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问子孙不问天,但愿春色暖人间
平娃子有好久都没上来了,水缸里水都快没了,也不叫孙子上来帮我提一点。狗日的一个个的,都只管自己,老了老了没人管了。
嫁给他们老张家七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挨千刀的老张老早死翘翘了,自己享福去了,看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儿女几大家子人,我自己在这黑漆漆的老屋里。成天靠寻找当年的记忆过日子。我知道我没几天好活了,等我到了那边,看我不找你算账。
我大孙子好像有娃了吧?也不带来我看看,又是一代人。按理说我该发个红包的,可我现在也挣不着钱。国家给的养老钱都在儿媳妇手里,说我行动不便,需要啥她帮我买,信她的鬼,钱也没见着,东西也不给。看她活到我这岁数能过成啥样。她能活我这岁数?才怪。
嫁给老张的时候还没解放,老张还是学生,回家参加土改,那是积极分子呢。我娘家老爸苦干苦挣买了点地,土改的时候老张要给定地主富农。我把找了个媒婆,把我许给了他。那时候的老张还是小伙子呢,个子不高,但是身体好啊,就是吃的多了点,家里有点养不活,读了几年书,到处给人卖苦力挣饭吃。
冬天这么久了,就给我送来两袋煤,这东西火也不好生,要是一不小心熄火了,半夜能把我冻死。电热毯也不让我用,说用电危险,我看他们是怕电费贵。我也很久没交过电费了,我一个老婆子,能用多少电,儿媳妇家里电视电冰箱空调洗衣机,煮饭都用电饭锅,哎,老了,啥都搞不清了。
很快我就成了张家媳妇儿。老张把土改分地主的房子分了一间做新房,没修几年的,土木结构,大瓦房。可比娘家和老张家的茅草房高大宽敞多了。
前段时间那些人把我搬到平娃他们楼房去住。我的天哪,这老房子我都住了几十年了,几十年呢?算了,想不起来了。那白的晃眼睛的房子,我哪住的惯。
那时候都穷,分房子的时候一排三间大瓦房,分了三家。哎,那两家不说了,人家现在都活出来了。就剩我一个土都埋到眉毛的老太婆。老眼昏花,迷迷糊糊,一年又一年的,我都不记得现在是啥年代了,我活了多少年了?快一百岁了吧?老张半路跑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晚上冷,晌午煮饭剩下的火弄到火盆里来,烧好的煤块也夹过来,再放两块煤,让它慢慢煨着,慢慢燃起来,晚上就不冷了。
再说了,这老房子是我跟老张自己一点一点修起来的,想当初,只有一间房。先修了一间,后来又在这两间前后旁边,陆陆续续盖了几间厢房厦房。也幸亏老房子高大敞亮,前后接着屋檐盖下去那么长,屋子还是挺好的,要不然大华、二平、三丫、四灵儿咋能好好长大。
这么冷的天,大华他们在市里不知道冷不冷。啥时候叫二平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大华个龟儿子,有多少年没见了,我都想不起长啥样了。大孙女也不让来看看我,是不是车费太贵?我也没钱,要不然我去看看他们……
我大儿子大华是国家单位工作人员。一直都忙,结的媳妇也是城里人,那叫一个漂亮。两个孙女也好看,就像以前日历上画的一样。很久没见过他们了。想久了,也不是很难过了,想老张这死鬼,唉哟,今天提起这死鬼我怎么有点心慌呢?死都不好好死。
天晴的时候被子毯子都晒了,暖暖活活的,大大的一盆火,晚上也不会冻醒了。我还是早点睡吧,夜里老早就醒了。
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梦?会不会梦见老张?大华今年多大了?该七十几了?哎,老糊涂了,想不清了。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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