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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随园诗话》(484)(上)

闲读《随园诗话》(484)(上)

作者: 真老实人_425a | 来源:发表于2021-11-02 23:30 被阅读0次

【原书补遗卷六·三四】

余作令六年,曾作《俗吏篇》数首,存集中。今读钱竹初明府《吏不可为》六章,觉从前吏治,尚不至此,特录之,以俟采风者。其词曰;“鸡初鸣,侦大府。鼓声隆隆,衔尾疾进如群鼠。坐左箱,日亭午,饥不得餐轮转肚。口燥唇干噤无语。须臾手版如叶飞,曰公不遑诘旦来。如是者再四,乃得侧身入谒升其阶。‘无恒暘雨乎?民不疾苦乎?’口之所咨非所图,以色示退偻而趋。归告其宾朋,今日上官遇我殊。”(《参谒》)“若者县紧望,若者上中,肥瘠揣而知,窭数藏其胸。问吏何所有,一丝一粟民膏脂。交亲组袌来,白着颜忸怩。所爱权锱铢,所畏挥沙泥。山中麇鹿川中鱼,竟陵四尽古有徒。取彼以与此,海波之澜乃自濡。令公喜,令公怒,朱提有神作人语。”(《馈遗》)

(本条诗话中共引用六首诗,且注释颇多,故分上、中、下发表)

钱竹初,即钱维乔,(1739年—1806年),字树参,季木,小字阿逾,号曙川,又号竹初,半园、半竺道人、半园逸叟、林栖居士等。江苏武进人。乾隆十年状元钱维城之弟。清代文学家、戏曲家。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举人。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入仕,署理杭州府总捕同知,四十六年(1781年)鄞县知县,五十年(1785年)宁波府通判。曾讲学于如皋露香草堂,门前种竹,自号竹初居士。

侦大府,意思是打探了解上级官员的情况。侦,探听,暗中察看。大府,上级官府,明清时亦称总督﹑巡抚为“大府”。本诗描写的是下级官员拜见上级官员的情形,“鸡初鸣,侦大府”,指在公鸡初鸣,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到上级官府门口打探情况,等候召见。

坐左箱,我感觉意思是坐在左边的坐柜等候召见。左,以“左”为贵,古代的礼仪习俗。席位以左为尊。主与客同席,主应居右而让客居左,以表示对宾客的尊敬。古人中的“虚左以待”,即空着左边的尊位以待宾客之意。箱,推测应该是坐柜。坐柜,本为柜,却有坐具的用途。 一种收藏东西用的家具,通常作长方形,有盖或有门。坐柜的高度于椅凳的凳面高度相似,可当坐具使用。或者“箱”为“厢”字的错误刊印。左箱,为左厢,即左边的意思。

亭午,音tíng wǔ,正午。晋·孙绰《游天台山赋》:“尔乃羲和亭午,游气高褰。”宋·苏轼《上巳出游随所见作句》诗:“三杯卯酒人径醉,一枕春睡日亭午。”

手版,即笏,笏板,又称手本,也作手板、玉板或朝板,是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时的工具。古时候文武大臣朝见君王时,双手执笏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下官谒见上司时,也持手版。明代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执象牙笏,五品以下不执笏,从清朝开始,笏板就废弃不用了。此处的手版,应该是名帖的代称。

不遑,音bù huáng,释义:1、无暇,没有闲暇。出自《诗·小雅·四牡》:“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2、“不遑暇食”的略语。《清史稿·阿济格传》:“阿济格曰:‘摄政王躬摄大政,为国不遑,吾敢以吾妻废国事。’”3、慌张,手足无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卷二·聂小倩》:“母惊顾不遑。”

诘旦,音jié dàn,意为平明﹐清晨。出处《宋书·柳元景传》:“自诘旦而战,至于日昃,虏众大溃。”宋·司马光《柳枝词》之十一:“五柳先生门乍开,宅边植杖久徘徊。陌头遥认颜光禄,诘旦先乘瘦马来。”

恒暘,音héng yáng,指久晴不雨。出处《书·洪范》: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汉书·五行志中之上》:庶徵之恒阳, 刘向以为《春秋》大旱也。清·龚自珍《乙丙之际塾议十七》:恒暘而旱,恒雨而潦。

偻而趋,意思是弯着腰迅速走开。“口之所咨非所图,以色示退偻而趋”,描写的是,上官问的话都不是他心里想的,下官看到上司送客的暗示后恭敬而迅速地退下。

参谒,音cān yè,释义:1、指晋(进)见上级或所尊敬的人。《北史·韦艺传》:“艺容貌瓌伟,每夷狄参谒,必整仪卫,盛服以见之。”唐·韩愈《与大颠师书》:“缘昨到来,未获参谒。傥能暂垂见过,实为多幸。”2、瞻仰尊敬的人的遗容、陵墓等。如:参谒黄帝陵。

《参谒》这首诗,是袁枚对官场上下级参谒上级时不堪情形的记录及对下级官员参谒后虚伪表现的讽刺。

若者,音ruò zhě ,意思是或者。清·麦孟华《论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西国币制定自朝廷,若者为镑,若者为罗卜,若者为佛朗,举国如一,莫敢殊异。”

县紧望,意思是人口户数比较少的县。紧,不宽裕。紧俏,紧缺,日子过得紧巴。望,唐宋时行政区划县的等级之一。旧制三千户以上为望,后有司可据实升降天下县,以四千户以上为望。《旧唐书·肃宗纪》:改灵武郡为大都督府,上县为望,中县为上。

赋,旧时指农业税:田赋。赋税。“若者县紧望,若者赋上中”,意思是或者县里人口少比较穷,或者县里赋税多比较富。”

肥瘠,音féi jí,亦作“肥膌”,谓肥瘦。《礼记‧月令》:“(仲秋之月)案刍豢,瞻肥瘠,察物色。”亦作“肥塉”,指土地的肥沃和硗薄。《后汉书‧循吏传‧秦彭》:“兴起稻田数千顷,每于农月,亲度顷亩,分别肥塉,差为三品。”特指字的形体复杂和简单。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练字》:“单复者,字形肥瘠者也。”周振甫注:“单复,指字的笔划少和多,构成字的瘠和肥。”

揣,音chuǎi,估量,忖度:揣测。揣摩。揣度(duó)。

窭数,音jù shù,释义:1、戴在头上供顶物用的草垫圈;《汉书·杨恽传》:“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谓鼠不容穴衔窭数者也。”颜师古注:“窭数,戴器也。”2、众木聚集貌。《文选·何晏》:“於是兰栭积重,窭数矩设。”李周翰注:“窭数,众木欑貌。矩,规矩也。言众木相欑皆中规矩而安设之。”但按照上面的解释,似乎与全诗关联不大,我觉得,应该将窭数拆分开来。窭,指贫穷得无法备礼物,亦泛指贫穷,也指贫困的人。数,指底细,心里有数。“窭数藏其胸”,意思可以解释为,贫穷的底细胸中有数。

交亲,音jiāo qīn,释义:1、谓相互亲近,友好交往。《荀子·不苟》:“交亲而不比。” 2、亲戚朋友。唐·罗隐《东归》诗:“双阙往来慙请谒,五湖归后耻交亲。”

组袌,音zǔ páo ,组,丝织的绶带。《说文解字》:“组,绶属。其小者以为冕缨。从糸、且声。”如:组缨,系冠的丝带。袌,古同“袍”。组袌,意思应该近乎“褒衣博带”,指着宽袍,系阔带,是古代儒生的装束。

白着,音bái zhe,亦作“白著”、“白箸”。释义:1、显明。《汉书·冯奉世传》:“威功白著,为世使表。”颜师古注:“白著谓显明也。”2、正税以外横取于民的苛税。《新唐书·刘晏传》:“初,州县取富人督漕挽,谓之‘船头’;主邮递,谓之‘捉驿’;税外横取,谓之‘白著’。”唐·高亭《讥元载》诗:“上元官吏务剥削,江淮之人皆白著。”3、宋代官府向商铺买物,应付的价款往往短缺甚至拖赖﹐谓之“白着”。《续文献通考·市籴一》:“至是臣僚言:今官可以官价买物,行铺以时值计之,计不得二三。重以迁延岁月而不偿,胥卒并缘为姦,积日既久,类成白著。”4、谓酒喝得痛快。宋·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下:“世人谓酒酣为白箸。”5、指不占户籍的流民。清·黄生《义府》卷下:“按白著,谓流民不占户籍,别於土著者,故谓之白著。此举本以搜括逃亡逋负为名,虽著籍不欠租者,亦指为逃亡而取之。故谓此等人户为白著,以掩其掊克之迹也。”

权,音quán,此字始见于战国文字,古字形从木雚(guàn)声。《说文解字》认为“权”是一种树的名称,即“黄华木”。“权”字后用来表示秤、秤锤,秤锤用来衡量重量,故“权”又引申指衡量,又指权力、权利、权势。衡量事物讲究灵活变通,所以“权”还引申指应变、变通。此处“权”的意思应该是衡量,计算。

锱铢,音zī zhū,指很少的钱或很小的事情。旧制锱为一两的四分之一,铢为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所爱权锱铢,所畏挥沙泥。”意思是所喜欢的是计算并珍惜小钱,所惧畏的是挥金如土。参见清·梁章钜《归田琐记·曼云先生家传》:“余常谓公平生有数反。家无常物,而用财如泥沙,不计有无,至锱铢之入,辄相顾动色,不苟取。”

竟陵四尽,典故,四尽太守。《梁书·卷第二十八·列传第二十二》: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皙美姿容。累从征讨,常为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常语人曰:“我为郡,所谓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麞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民庶尽。丈夫生世,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欢乐富贵几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余人,不胜金翠,服玩车马,皆穷一时之绝。迁为平西湘东王司马、新兴、永宁二郡太守,卒官。

自濡,音zì rú,濡,沾湿,润泽;自濡,即自己润泽自己。“取彼以与此,海波之澜乃自濡。”意思是,取别处的东西以赠与这个人,如同以海水之波澜来润泽自己。

朱提,音shū shí。《蜀王本纪》记载:蜀王杜宇从天堕,止朱提。与“书识”同音。昭通的古称。“朱提”先为山名,继为县名,再为郡名,后为银名(朱提银),文献所载始自西汉,并沿用至唐初,持续了近800年。朱提一词在明清笔记小说中比比皆是,朱提银在全国经济与货币史上曾有过一席之地。

“令公喜,令公怒,朱提有神作人语。”意思是,是让人喜悦,还是让人愤怒,白银如神仙一般能够开口说了算。

馈遗,音kuì yí,释义是馈赠财物。《史记·孝武本纪》:“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帛衣食。”《汉书·酷吏传·严延年》:“延年本尝与义俱为丞相史,实亲厚之,无意毁伤也,馈遗之甚厚。”

《馈遗》这首诗,表达的是袁枚对官场上馈赠陋习(实际上是下级孝敬上级的潜规则)的愤慨。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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