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情愫么?”女子没了之前醉酒的样子,端庄的坐在吧台前问欢伯。
欢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女子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我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那是一种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的情愫。”女子把头转回去,看着自己放在吧台上攥在一起的双手,“对,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的。他可能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但你会情不自禁的偷偷看他,你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会不自觉的感触他的悲喜,亦会渐渐地随着他的情绪不断变换自己的心情,你会想要拼尽全力的融入他的世界,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女子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如水,好像全世界的冰川都被她喜欢的那个人散发出的光与热融化掉,缓缓的流入她的内心。没错,缓缓的流入,没有惊涛骇浪,没有烟波浩渺,一切都是温柔的。哪怕是一艘破烂不堪的竹筏,也能在这风平浪静的世界里随心所欲的游荡。
“那是高中生活的第一天,由于没有正式开学,所以大家都很随意,包括老师。他来得有些迟,老师让他先在教室找个座位坐下。我看着他一点点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害羞的低下了头。‘同学,我可以坐在你旁边么,我叫向阳。’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坐在我旁边,所以我一直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皱了皱眉头,说:‘不可以么?那……’他又开始环顾四周,打算找个别的位置。我急忙摆着手,说:‘不是不是,你坐,我叫亦双’。他对我笑了笑,露出左面脸颊上的酒窝。”
“一见钟情?蛮不错的嘛。”我伸手去拿装着Daiquri的酒杯,却发现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我喝光了。
“一见钟情么?”女子张开嘴苦笑着。
我时刻注意着女子的情绪,从最开始玩世不恭式的过于开放的玩笑,到喝下“倾心”后变得安静端庄的样子,之后露出柔情似水的眼眸,又突然变成苦不堪言的表情,再到现在又恢复成刚刚喝下“倾心”时娴淑的样子。我想她情绪变化这么大的原因大概有三个。一是她本身就是个疯子,但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侃侃而谈的样子来看,这点可以排除。二是因为她实在是喝的太多了,可她虽然行为轻佻了些,但说话吐字清晰,逻辑也没有醉酒之人颠三倒四的样子。特别是在喝下“倾心”后,她之前轻佻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她可以安安静静的说自己的故事给我和欢伯听,除了情绪起伏太大变化太快之外,一切都与正常人无异,所以醉酒之说也不大可能。那么,最后一个使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大概就只有女子面前的那杯被欢伯变成“倾心”的Kir Royale了。
看着我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杯不知现在是该叫Kir Royale还是该称之为“倾心”的酒的样子,欢伯缓缓的开口,说:“酒还是原来的样子,灯光也还是原来的样子,饮鸩止渴当然也同样是原来的样子。沁人心脾的歌声,红色的沙发与黑色的桌子,买醉或寻欢作乐的客人,对客人所拥有的故事感兴趣的服务生兼老板的我。”欢伯眯着眼睛对我笑着,表示这里的一切都是安堵如常的样子。尽管他笑的和蔼可亲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亲和力。他给我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无论是交谈还是任何行为举止,他总是尽力的表现出自己很和善的样子,可不知不觉中却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或者说他才是胜利方的样子。这并不是他刻意表露出来的,而是出于某种不自觉的习惯,就像过分紧张的人会出汗,撒谎的人会不断地眨眼一样。再或者是天性使然。
“我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也就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但我觉得你用的词非常好,那仅仅是一种‘情愫’罢了。爱情毕竟是从生活的经验中一点一点在心里沉淀下来的东西,所以也就不能说小孩子的世界中没有爱情,但真正的爱情是需要用时间去体会的,这也是为什么年龄越大的人越舍不得分离的原因。”欢伯对女子说。
女子抬起头看着欢伯,明眸似水,纯净的仿佛能够容下漫天星辰,我实在是不清楚她究竟还是不是之前那个话语露骨的女子。
“没想到老师重排座位之后,他依旧坐在我身边。其实无论他坐在哪里都没有所谓,时间还是要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的,欢声笑语也是一天,悲天悯人也是一天。只是距离近了,彼此熟悉的也就更快了,那份一见倾心的情愫,也因此慢慢显露出来。”女子一字一句的缓缓的说着,没有任何明确的倾诉对象,就像在自言自语着自己的故事一样。
“你向他表白了?”我好奇的问。不过一个大叔级的人打听小女孩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听着这些事,使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坐在教室里的样子。
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两个样貌出众多才多艺的男女,他们像昏暗的黑夜中璀璨的星辰一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其他人因此都变得不再惹人注目,这群人也理所当然的会成为另外一群人爱慕的对象。多年之后,大家会觉得那段匆匆而过的日子里映照的全部都是他们的身影,人们习惯于把那段懵懂的岁月称之为青春。
“并没有,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女子淡淡的把话说出口,话里没有一丝自卑的语气。
“虽说身世背景、家庭环境、体貌特征、智商品行等一些列条件让人不自觉的将自己或他人分成三六九等,但作为‘人’来说,大家还是平等的,所以自然也就有谁配不上谁这一说。”欢伯对女子说。
“虽然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但我也要尽力吸引他的目光,所以我开始打扮自己。攒下零花钱买睫毛膏买口红,看着时尚杂志学习如何化妆,穿的衣服也相对成人化。”
我:“女孩子,打扮一下自己也很不错的,如果我有个女儿,我一定让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女子拿起面前的杯子将杯中剩余的Kir Royale一饮而尽,然后用力的甩了甩头,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妈发现后却一脸轻蔑的问我,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勾搭人去么?老子丢下自己的妻子和七岁的孩子跟小狐狸精跑了,如今女儿又学会勾搭别的男人了,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着,穿的这么暴露,是要给人送身子去么?”
我攥紧拳头砸在大理石台面上,说:“这也是一位母亲能对自己孩子说出口的话?”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什么事情没见过,按理说自己应该属于百毒不侵的范畴了,可每次听到这种事情,自己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你的父亲……”欢伯试探着问到。
“丟妻弃女,家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拿就走了。”女子无喜无悲的说,“我妈从此性情大变,对我言语刻薄,好像我爸走了之后,我就不再是她亲生的女儿一般。那次我和我妈吵的最严重,我一个人哭着跑出家门,也不知跑出了多远,最后跑累了就坐在马路边放声大哭。突然有个人拍了我后背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向阳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站起身来抱住向阳继续哭。向阳摸了摸我的头发后在我耳边说,让我别哭了,还有人看着呢。我虽然止住了哭声,但依旧抱着向阳不松手。他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告诉我带我去一个好地方玩。”
“你跟着去了?”我问出口去才发现自己有些白痴。在你最绝望哭的最伤心的时候,突然自己最喜欢的人站在面前安慰自己,自己怎么还有心情拒绝。
“那是我第一次进酒吧,那里与这里不同,那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年轻的女子穿着暴露在舞池中摇摆着身体,她们身边围着一群男青年随着女子的节奏扭动着身体。那也是我第一次喝醉,他们两个把我拖进酒吧的逃生通道,把我糟蹋了。”
我听了之后一阵愕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的人不过是一名衣冠禽兽,他居然伙同另一名男子糟蹋了还没有成年的自己,这种心情,恐怕不比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没了更难受吧。
女子离开饮鸩止渴后我问欢伯,他有什么想说的。
欢伯低着头擦着酒杯说:“世事无常,习惯了,就不会多愁善感了。”
我想了一阵子后说:“我只希望我认认真真喜欢过的那个人,能有一个好的归属。至少她要好好生活,不要辜负了我全心全意的喜欢后又装得若无其事的放手了的这种行为。她千万不要碰到那种只想要她身子的男人。”
饮鸩止渴外面飘来了一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住月色。
她可千万别被雨水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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