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好。我叫循”
女孩径直走到我面前,将一张记忆卡放在桌案上。
“我想要一杯浮生。”
我轻轻地收起了记忆卡,放入木匣中,置于帖有“阿闲”的木匣旁边。
“请随我来。”
女孩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煮茶,时而看着我,时而环顾四周,双腿轻微的抖动着。
我等茶凉下来,递给她。
她突然红了眼眶,腿抖得更厉害了,双目紧紧盯着手中的杯子。“是不是,喝下去就能忘掉一切了?”
我没有说话。
她刚进来时我便看见了她眼底的迷惘,假装的从容,总是容易戳穿的。
“忘了也好。”她笑着看向我,眼中却是流露着悲伤与迷惘。
“嗯,忘了也好。”我知道她在迷惘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循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甚至是有些讥讽。
她闭着眼一口将茶杯里的茶喝了一半,错愕地看着我。
“甜的?”
“嗯。”浮生茶的味道,取决于喝的人。情爱这种事,总会是先甜后苦。
循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开始播放着一段段录音。
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的对话。或者说,是女孩子在为男孩子听音。
“先生,您,会重男轻女吗?”循并没有看向我,而是看着她的手机,在回忆着。
我没有回应她。
她也没有等我回应。
我出生在一个原生家庭,从父母到爷爷奶奶,都重男轻女。从小学开始我便住在了学校,一住就是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和家人见面。但是每次见面也只是各自坐在沙发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却不能说出一句话。
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抵触着一切的情感吧。而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让我彻彻底底拒绝了爱情。
十五岁那年,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随后拥有了第一个QQ。再然后,我就加入了一个社团,认识了他。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多想,毕竟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那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可我没想到,日久,会生情。
可能是那时候我的灵气还在吧,写的作品也还算过关,就那么当上了社团里的编剧,和社团内部的人也熟悉了起来。在里面,我认识了我的师傅,我的师姐,还有那个男孩。
社团里面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像是一家人,相处的很融洽,那个男孩和我也很快就熟络起来。
姑且就叫他梵吧。梵是社团电台部的,老实说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宛如天籁。
很巧,我正好学的是播音专业,于是我经常地给梵听音,纠正他的一些错误与缺点。
于是,就这样子,我们从一开始的字面聊天,到互发语音,到连麦,一步步发展,关系也越来越好。
我的确对他心动了,但我并没有任何的表露,因为我知道他有CP。
我只希望能继续做好朋友,一直这样子。
只是希望。
一次偶然间,我得知他的CP一直不满我和他亲近,私下会在社团的分群说我的坏话,挑拨些什么。
这个时候我要感谢我的师姐,她为我从中协调了很多次,也为我解释。由于我很少看分群,我并不知道这些。直到那次偶然。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愤怒,或者说委屈吧。我对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把控着,不仅仅是年幼时的阴影,更是不想拆散他们,我希望梵和她能幸福。
我不觉得自己有亏欠他们的地方,可是,她却如此待我。
那一次,闹的很大。我在社团总群对她破口大骂,我不知道怎么样发泄自己的委屈,我只希望大家能知道这件事,能为我正名。
但我被群主踢出了群,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那一刻,才是天崩地裂。
对于那时候的痛苦,我不想过多描述,但我相信大家都能体会。这是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痛苦啊。
再后来,我就那么,孤独地活着。
半年后,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了,回去找到了我的师傅。师傅说,有些事,它说不清,也道不明。
原来我未曾放下。
我怨,怨我家里,为什么不像一个家;我怨,怨梵,为什么不肯出来替我解释几句;我怨,怨她,我明明已经让步了,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我怨,怨社长为什么不肯容我解释;我怨,怨自己辜负了师姐,没能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我怨,怨这个世界,人人皆是逢场作戏!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怨毒的眼神,有些动容。她在一个不是家的地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最终却被最信任的家人抛弃,这种被背叛的痛楚,才是诛心吧。
我取来琉璃皿,静静地站在一旁。
“能让我再感受一会儿吗?”女孩哽咽了着,“这茶水,太苦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浮生茶的后半杯,有多苦。
“其实我后来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的是渣男,有的对我一往而情深,可我都不愿意再触碰内心的感情,为什么?”女孩平复下来,红着眼圈,看着我。
“你觉得,姹紫嫣红的花,可美?”我没有直接告诉她为什么,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
“美。”
“可你如果带上了墨镜,它还美吗?”
“丑了。”
女孩闭上双眼,“来吧。”
女孩说的时候轻轻地,轻得甚至会被窗外的鸟鸣遮盖掉。可是,却像是有着千斤重。
我将半滴泪珠置于杯中,半滴泪珠封入酒坛中。
客人饮下最后的浮生时,我都不会去看。那是属于他们的浮生。
“虽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但是情爱二字,太伤身。谢谢先生,麻烦了。”
往事随风入梦中,吹拂旧忆遍芳丛。
前尘多少流连梦,只是霜消露正浓。
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也许这首诗,会适合她吧。
我合上房门,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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