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空本该是清澈的,但一场跨境的沙尘暴袭来,让这个本就处于风口的小镇更是经历了一场黄沙的洗涤。习惯在每个傍晚出门散步,就连这样的天气,我也是戴好口罩就出发。从镇子上回来的路上,天已呈现暗黑色,只有几盏路灯伴随着我。
我是在这灯的照耀下独自行走的。从小我就胆小如鼠,黑夜更是让我恐惧不已。把最后一点光亮啃噬,像一头巨兽,横卧在整个夜空中,弥漫的黄土更让这片天空变得神秘无比,小时候画册里的妖魔鬼怪,是不是藏匿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我不得而知,但是从脚底向上的恐惧真实袭来。这路灯,给了我不少的安慰,我踢着一个石子走来,夜,很静,偶尔有经过的车辆,也只是转瞬的嘈杂,很快又回归寂静。
本该是在家里享受笑语盈盈的场景,我却不经意间再次遇见了他。还是原先的旧衣裳,原先的笑容,原先的独轮车。第二次相遇,他依然让我惊讶不已。风吹掉了一片纸板,他有些吃力的弯下腰,一下、两下,并没有够着。我天生不具备与陌生人交往的能力,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被风吹着翻滚的纸板,递给他。只是一次平常的举手之劳,他却不住地说谢谢。在得知我住在镇子的最边上,这个善良的男人有些憨厚地摸了摸头,“娃子,天黑了就别出来,路上人少”。那一刻,我想起了我的堂祖父,小时候无数个黑夜,他拉着我的手穿过一条小道,回家。
路灯安安静静地将光亮洒在水泥路上,像一个浅笑盈盈的少女。灯比之前亮了些,夜空的颜色暗淡了下去,可能是沙尘稍微消散了一些。
我第一次与陌生人谈起了我的祖父。那个陪伴了我十年的老人,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人总会走的,路灯下的人也会一批一批更换的”拉着独轮车的老人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我今年七十,老伴很久就去世了,孩子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从来都是一个人。”风把他的声音撕碎,零零散散洒在夜空中。那一刻,我想找些心里话安慰他,可是无从谈起,风是理解我的意愿的,在他的脸上留下过深的印迹,那笑容结结实实刻在他的嘴角。
“爷爷,你一个人心急不?”我故作镇定地开口。
“哈哈,急啥,早上出门,中午回家,下午出门,晚上回家,该吃吃,该睡睡,日子过得好着呢,再有个几年,也能见到老伴了。” 灯光在闪,他戏谑般的话语紧随这光亮,在夜空中平展地铺开。他是跟着灯走的,无数个捡垃圾的夜晚,只有这沿路的几盏灯伴着他,每一个黑夜送他平安到家。这光芒也不刺眼,柔柔和和地照在他的身上,也许是相处地够久,有一瞬间,我竟觉得那路灯像是他多年的好友。
八点半,我和往常一样回到项目部门口,推着独轮车的爷爷潇洒地招了招手,沿路返回。我依靠在床沿上,透过窗户的亮光,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黑夜很长,我在你的照耀下走着欢快的步伐,这一盏路灯,把我的未来拉得平展又光明。
(写于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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