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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时5点一刻的闹铃准时响起,叮铃铃~叮铃铃~昏暗的房间没有灯光,有的只是蹑手蹑脚穿工作衣的父亲。穿完再确认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便脸都不洗地出了家门,但每天叫醒我的不是父亲枕边的闹铃;不是窸窸窣窣的犬吠,而是父亲唯一的嗜好—烟
烟味十分呛,平时就感觉烟已经是最令我讨厌的产物了,且还是清晨起床的第一支烟。父亲每天起床,都要习惯性地点上一支,吐出来的烟气弥漫在房间。每次我都被从睡梦中呛醒,手捂着鼻子扭头看向母亲和哥哥,他们都禁闭双眼,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也已经醒了,但还是要当一个装睡的人。现在我知道了,在我印象中令人发指的烟,是让我父亲每天吞咽的一块肉。所以家里人都不约而同的,忽视了父亲习惯性的行为,甚至没人愿意提起它。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靠矿山吃饭的矿工;一个整天灰头土脸的人;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的人;且是一个托着四口之家的男人。
父亲工作完整天灰头土脸的,身体脏兮兮的,但父亲却拥有一颗善良且充满爱的心 。繁重的工作也没打断他对生活的热情,但父亲唯一的缺点却是那根没有第一节的中指…
那是场意外听父亲说:“排风扇故障房间瓦斯太呛人了,所以…”只是听见微微叹气声,之后父亲便不再言语了。我看着他只有常人一半的中指,心里暗自脑补出那场意外:瓦斯得不到有效控制,父亲喘不上气,眼睛也睁不开,不得已凭着感觉去扒另一面墙的换气扇,就在那一刹父亲的手指刷的一下被切下。之后听说他疼了好几个月,吃饭也受到了影响。虽经历了断骨之痛,他也没闲着,工伤休假时也常出去卖母亲做的鞋垫。
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爸爸,在我心中却像蝙蝠侠那样伟大!
为什么这么说呢?在我儿时第一个朋友就是我的父亲,但父亲陪伴我的时间却非常少。早出晚归活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所以我每天觉得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在家门口坐着,等着父亲回来。春天呢,就摘着刚长出来的小花,等到父亲回来戴在父亲的头上,父亲笑嘻嘻的看着我,刚想伸出的手又慢慢缩回去。望着想摸又不敢摸我头的父亲,一时五味杂陈,就像有些话堵在胸口说不出的感觉。夏天就捧着月牙状的西瓜。父亲回来了第一时间,屁颠儿屁颠儿喂给父亲。虽然举着很累,但我知道西瓜真的很清甜。秋天呢就坐在门口,父亲回来了,听父亲讲史铁生写的《秋天的怀念》那故事我从来没接触过…冬天就穿的严严实实的,在背后藏着一瓶二锅头,等吃饺子时拿出来。眼馋的父亲坐立不安道:“小娃子还不快拿来,皮痒了是不是?”可我就是不给,闹得父亲对我百依百顺,打雪仗堆雪人没有一样是不答应我的。
就这样我的小名也换了,换成父亲口中的“小棉袄” “粘豆包”虽然我是个男孩,但父亲就像女孩那样叫我。搞得我在亲友朋友中面红耳赤,全然没有一个大男孩的样子。玩到尽兴,父亲也常常点起一根烟,看着昏黄的天际沉默不语。
吱吱吱…蝈蝈叫了一整个晚上。
我的妈妈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在她口中,我渐渐了解了我的父亲。常听妈妈讲,我是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的,更衣洗浴大多都是父亲来的。我是在父亲用手撑起的,简易的摇篮下长大的。不摇还睡不着,停了就嚎啕大哭。父亲就这样,摇着摇着我就长大了,长得比父亲还高,比旧房里的门框还要高,但父亲却日渐消瘦。如今一晃眼我已经16岁了,脸上褪去了稚嫩,但父亲却是褶皱布满了脸,根根白发更衬托了他逝去的年华。到了下班的夜晚,父亲又点起了烟几乎天天如此。
想起父亲陪伴我的时光,多么美好,蜂蜜口味一样。
记得那是我三四岁的时候,我马上要上幼儿班了,父亲常常伴我去私塾 让我先认认生。幼儿班有一面窗户,但偏高。听着教堂里面传出的《子规啼》我就更急不可耐了,骑在父亲肩上,把着墙沿,头偷偷探着在窗户缝中窥探着。只记得,教书的女老师和妈妈一样俊俏、美丽,教堂同学们的朗读也十分动听。一堂课结束,我和父亲也草草的回了家。路上买一根冰棍,父亲一口,我一口。一首子规啼,父亲一句,我一句。泯着冰棍,笑容却似阳光一样灿烂,回到家第一时间分享给我母亲 幸福弥漫在我们的小家中。记得父亲笑得憋出了个屁,我们听到了止不住地又笑,那氛围就像过年一样。
在我少时我们搬家了,搬到城中的楼房去住。在楼房那段时间也十分快乐,每次父亲都会到学校门口接我放学。因为学校的原因,我和父亲在一起玩闹的日子,也渐渐消散了。不过回家的楼梯,就成了我们解闷的最好方式。我们给他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速度与激情”我和父亲没到楼道口,就比拼起来,我们像饿狼扑食那样,飞速地迈着台阶,谁先到家门口就奖励一根火腿肠。虽然说岁月打弯了他的脊背,但打不弯的是,他对孩子的一片赤诚。我少时常常追不上父亲,但火腿肠却一次都落不到父亲的碗中。后来啊我长大了,父亲也不和我玩楼梯游戏了,一次我和父亲散步回来,相视一笑又重温了一次。但楼梯游戏的胜利,再也不属于父亲了。回来只是无奈地笑一笑,点起一根烟,叼着讲;“臭小子可以啊,跑得比我都快了”记得那次和父亲的楼梯游戏,饭菜格外的喷香。
父亲除了抽烟这个嗜好,爱好到蛮多的。看NBA篮球比赛就是他涉及最深的,但他常常把声音开的十分大,从父亲的卧室能传到我的卧室,时不时还能传出父亲的欢呼声,我让父亲关低点但还是很吵。每当我下学周末时,父亲也经常带我看球。好冒,传球,压哨这些专业术语我一窍不通,一点也不感兴趣。看着赛场中大放异彩的球星,也只是随便搪塞几句:“投进篮筐这有啥?我也能行!”可人到悔时方恨晚,父亲的教导让我印象深刻。
到了周末,父亲带我来到了篮球场。指了指篮筐说:“让父亲看看你是说谎的匹诺曹吗?看着足足比我高2个身子的篮筐,我有点心虚了。果然投了好久,硬是一个也没丢进去,我失落的看了看父亲,父亲走过来,非但没有笑我 反倒是讲了我对父亲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就是这么一句脍炙人口的一句话,成了我今后的座右铭。
到了现在父亲已到中年,也折腾不起了。烟灰缸里的成果越来越多,待在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陪伴我的也不是父亲了,而是手机里面的游戏。夜晚起夜上厕所,看见父亲点着烟看着窗外,我不禁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我记得父亲洗澡时,撩拨我的“麦穗”引得澡堂的人哄哄大笑。记得他帮助卖菜的老爷爷,把装满菜的三轮车推上坡,爷爷非要把一小捆新鲜的菠菜送给我,最后也是硬塞给了父亲。也记得父亲对我的敦敦教诲。
美好的少年时光在我脑海里重映,但好奇心的作怪,让我迫切地想知道,转过身背对着我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呢?
难道真的有每次干着重体力活,且不吃早饭的父亲吗?
其实还真没有!原来啊,贤惠的母亲早想着父亲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吃好,可这也只是我母亲的单想法。身为数十年夫妻的他们,在父亲吃早饭的方面却没有想到一块。没错,每次父亲都会拿着,我们吃剩下的剩饭,乘在饭盒里带走…
后来爷爷突发脑梗殁了,电话急匆匆地打过来,市医院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儿啊,你在哪呢快回来吧!你爹老子死了!”看见父亲嘴角微微发颤,袖口擦着要滴下的眼泪,我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我们一家子回去了,父亲和我们披麻戴孝,他守了一夜的灵;也烧了一夜的纸;一整夜的香,不知道父亲多少话还没有和他父亲说,就像我一样,心疼父亲的话总说不出口。丧礼很快就完成了,安顿完爷爷我们就回去了,父亲回来完全释然了。可为什么呢?直到知道了这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月有阴晴圆缺。是啊,生老病死不是我父亲能左右的,他释然并不代表父亲不悲痛。
从此家里又添了一物—爷爷的遗照。
他吃着碗里的残羹冷淡,他顾及这家里开灶的是不是色味俱全的佳肴,没人知道父亲的艰难;没人知道父亲抽了多少根烟;吃坏了多少次肚子。
我的父亲生来本是平凡人 ,走着最平凡的道路;活在最平凡的世界;但他生育了我们后却成了最不平凡的男人。
我爱我的父亲!
注;(私塾是一个外地老师开的,不算幼儿园且叫它幼儿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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