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方早已繁花似锦、春意盎然时,而北方的春却姗姗来迟。深灰色的树干上仍一身清爽不见丝毫点缀之物,令人怀疑的是,春天是否真的来了?
菜田上,去年没来得及收走的各类时令蔬菜的枝枝干干,早已遭受寒冬狂卷。败落的枝叶破烂的身子,仿佛一具具吊干的木乃伊,样子凄惨令人惨不忍睹。
院内,肉眼可见仅有的一点儿绿意,也就是那一小畦越冬的菠菜了。因为一个冬季与寒冷的抗争,软绵绵的身体,没精打采的地扎进畦沟里,一圈儿花白的叶子,带着北风掠过的痕迹。像人的脸干巴巴的缺少水分。
一场春雨的到来,洋洋洒洒的雨丝涂抹着这些瘦小的脸颊。不些日子,如同擦了水粉一样的油亮光彩。成为报春的一抹新绿。
记忆中,祖父的墙角总是开出几垄菜地。春秋时节洒上各类时令小菜的种子。每日蹲在园子一角,侍弄着这些小菜抽根发芽,成为他消磨时光最好的去处。
佝偻着腰杆儿,胡子蓬乱的祖父,用颤抖着手抱着长长的锄柄,深一脚浅一脚的开沟施肥后,粗糙开裂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枚枚光滑如砂的种子哆嗦着撒进沟渠之中。
小小的精灵从指缝中,随着一担子里清澈潋滟的井水溜进土壤,在土地里欢畅地打滚儿。趁着歇息的空闲。那只长年累月插在腰间细长的烟管已经握在祖父的手里。
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糊满油亮污垢的烟荷包,伴着烟管陪着祖父淌过漫长的岁月,让一个年轻的壮小伙儿,熏染上岁月的风寒,胡须苍白皮肤郓裂地写尽沧桑。
一股味道浓烈呛人鼻孔细碎的烟末,不知何时挨挨挤挤地送进弹丸大小的烟锅。明明灭灭的烟火,如同挂满西山的落霞,紫色的胸膛再次被镀上光亮。
在泥土地上摸索滚爬一辈子的祖父,如一株挂在须蔓上秋末的丝瓜,肉与壤即随时就能剥离,干瘪的躯干迎着北风瑟瑟发抖。
儿时难以理解,已到了等吃等喝躺平岁数的祖父,为何还要揪着这一垄干巴巴的土地不放,躺在大炕上享受该有的晚年生活有何不妥?
慢慢地知道,花光所有心血的祖父带着不舍,与这肥沃的泥土挥泪道别。
做为一个从小奔跑在黑土地上的农家娃,经年以后才以理解,土地是农人的根,更是父母的希望。一家人的命运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与这黑黢黢的土地紧紧相连。已入黄昏之年的老祖父,怕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根,丢了一生眷恋的东西。
阳春的三月,风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光临小院。亲切地抚摸轻轻地呼唤,喊醒了呼呼睡着的菜畦。
脱了厚重棉衣的老祖父,翘着胡子拄着拐棍儿,一趟又一趟颠颠地跑去小院。
一垄小菜,感受阳光沐浴在殷切的期盼下迅速成长,绿油油的叶片将老祖父的目光拉地很长很长。
春月的餐食里,一碗被烀成烂泥的炒菠菜,成了祖父吃之不完的餐粮。翘起的胡须颤颤悠悠,点头哈腰夸赞着味道的美好。
而今耄耋之年的老父母,已经抬不起腰杆儿,扛不动笨重的农具,再也无法侍弄泥土地。也开始步着祖父的路线,每年的春季在墙角一侧刨出一分土地,将各类的菜种掩埋其中,在泥土里撒下希望。
到了秋末时节,收获一空的畦垄,也开沟施肥撒下菠菜的种子,来年的三月时节,碗碟里一盘烀烂如泥的炒菠菜同样的上到跟前,一代人又一代人上演着相同的故事
等我老了走不动了,是否也如他们这样,寻一处幽静之处,开几垄菜畦种几样小菜。依旧在深秋的季节撒下种子,来年盼着花开时节春色满园,我的小菜也会扬起绿油油的脸蛋儿日益长大,最终成为眼前一碗烀烂如泥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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