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奇遇（六）

六、

越泽刚一走，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秋分就蹿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姑娘，你和主人，刚刚，没有吵架吧？”

萧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有，我们只是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秋分嘿嘿讪笑了几声，“姑娘，你真的别生气，主人他就是不太会说话，但是，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要担心。”

“可是，如此贴近死亡的感觉，我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萧艾叹了口气。

“秋分，就算在我法力恢复圆满的时候，我也甚至连你也打不过，所以，你能知道我在面对那些扑面而来的火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面对同样的危险，你们可能只是有一点点慌张，因为并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对我来说，我要努力压下全部的恐惧，拼尽全力，才能有一丝活命的可能。说我实力太弱，我承认，我确实是太弱了，弱到连离火都很难承受……”

秋分张口想说着安慰的话，却发现原本能说会道的自己此刻也说不出来什么，纠结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姑娘，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秋分走后，萧艾又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呆，便起身去了游泳池。

换上泳衣跳进水里，水立刻温柔的将她包围。

或许是和这次的心境有关，她闭上眼睛沉入水池的一角，很快就听到了那个空灵的声音。

这一次，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迷茫和忧伤，水的声音并没有上一次窃窃私语的嘈杂感，像是很多个声音组合成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这个声音有着莫名安抚人心的魔力，萧艾渐渐放松下来，只想安然睡去，将一切担心的事情抛在脑后。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下来，掐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拎出水面。

这猝不及防的袭击吓坏了她，下意识地拼命挣扎，惊吓之余还呛了好几口水。然而当她稍微缓过劲来，抬头对上的，却是越泽面无表情的脸。

在她彻底暴走之前，越泽及时开口：“你在水里待了十分钟了，我怕你淹死，你自己不知道么？”

十分钟？！萧艾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这句话彻底震惊了。别说是现在的状态了，就算是法力圆满的时候，她借助法力最多也就能闭气五分钟。十分钟，怎么可能？

越泽低头看着她，泳衣贴身，女孩美好的身材一览无余。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问道：“你这么惊讶，是在水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萧艾还处在震惊当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转头对岸上的人交代了一句，“再帮我计下时间。”就再次沉入水中。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次听到那个空灵低沉的声音，也没有进入到刚刚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终于她憋不住气浮上水面，发现时间才不过过去了一分半钟。

见萧艾再次沉入水里，越泽并没有阻拦，很有耐心地帮她计时。只是在她第三次从水底浮出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人如果不是突然落水，在被淹死之前，往往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并不会挣扎，大喊大叫。所以，你确定你刚刚知道自己不是快要被淹死了？”

萧艾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丫才被淹死了，老娘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说话，难不成还是灵魂状态？！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生气，她从水里爬上来，把刚刚感受到的情形，以及之前尝试使用微澜心法时候的感受全部告诉了越泽，没有丝毫遗漏。

这次轮到越泽吃惊了，越广元送来了很多心法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居然还包括了微澜心法这种比较高深的心法。第一次尝试就能够听到水之心声，是说这丫头误打误撞运气好呢，还是说是她真的天资聪颖？他心里一动，这会不会和她善于操纵自然元素，以及身负离火有关？

“照你这么说，你第一次听到的，的确有可能是水之心声，但是第二次，肯定不是。甚至，第二次你可能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你自己想一想，如果刚才你真的听从那个声音睡过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在感受过贴近死亡的感觉后，居然又这么近距离地感受了一把走火入魔的征兆，饶是萧艾胆子大，也被吓住了。不过，走火入魔，就这么容易？

“比你想象中要容易，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是非常有可能走火入魔的。你觉得很难，只是你没有见过走火入魔的状态。”越泽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在水里听到的，也有可能不是水之心声。这个池子其实是一个湖的缩影，里面沉睡着一头昀蛟，是我们昀族的守护兽。虽然平时他处于沉睡之中，但是有时候部分神识会外放，你听到的，也有可能是他睡梦中的呓语。”

游泳池底下居然沉睡着一头蛟龙，居然还会时不时地说梦话，萧艾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太恐怖了，以后还要怎么来游泳。

越泽看了看又进入震惊状态中的萧艾，不禁笑了一下，对于普通人来说，得知以前觉得很安全的地方居然潜伏着一头妖兽，这确实很难以接受。“不过这个很好验证，我把他叫出来，就能知道你听到的，到底是不是水之心声了。”

示意萧艾后退几步，离水池远一点，他负手望向水面，沉声叫道：“荥元，请你出来相见！”

萧艾此刻离水池已经有大概五米远，越泽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这一池水瞬间扩大了三五倍，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也变得深不可测。她知道这是一种高深的空间法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啧啧称奇。

平静的水面开始翻腾起来，巨大的气泡上升破裂，随着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响，昀蛟荥元从水中探出头来，俯视着面前的两人。

蛟龙哎，真的是活体的蛟龙哎！萧艾兴奋起来，这种大型妖兽并不多见，尤其是这种算得上传说中的了。不过，眼前的这头昀蛟么，除了周身银蓝色的鳞片看起来比较美型之外，长得非常像科普画册上的蛇颈龙，只不过带有一身鳞片而已。但是，看他头顶上有两个小凸起，估计也是真的有化龙的潜质。

“家主，唤我何事？”荥元开口，带起的强劲气流吹的萧艾向后直退了几步。

越泽对于别人见到昀蛟之后的惊奇反应习以为常，淡淡开口：“荥元，今日你在沉睡中，可有外放神识？”

荥元微微摇头：“并无，家主为何这么问？”

越泽转头看向一旁的萧艾，“我找到了一个，很有可能的，离火的传人。”

荥元的视线也转了过来，萧艾下意识拉紧了披在身上的浴巾，被这一人一巨兽盯着看，确实还是有点恐怖。不过，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而且在她经过思考之前，就顺嘴问出来了：“那个，我有一个问题，你们家族是守护离族的是不？离族又以离火闻名，那为什么守护你们家族的守护兽会是一个水生生物？”

一人一蛟似乎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荥元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小团火焰，对着目瞪口呆的萧艾缓缓开口道：“离火确实是离族人独有的法术，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离族人不擅长其他法术。小丫头，你身上确实有离火的气息，但也有与离火相克的其他气息。”

相克？越泽猛然一惊，之前他也根本没想到，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萧艾身上发生的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她召唤出的离火如此稀薄，为什么召唤又会消耗掉过量的法力，如果是她身上的离火被压制住，那么以上问题的原因显而易见。

“荥元，明天我再请元伯来，你也过来。”

第二天一早，萧艾下楼，就看见餐桌旁多了一个人。那辩识度极高的银色头发和青色瞳孔，再加上一身蓝衣，让她不用问也能很轻易地猜出来，那不就是化为人形的荥元嘛。

见她出现，荥元倒是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昨天晚上，越泽把他叫出来得匆忙，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负离火上，但现在看来，离火确定无疑，某种和离火相克的气息也更加明显。而且这一夜过去，她的法力完全没有变化，很有可能这种相克也已经影响到了她一身的法力根源。

不过上古妖兽自带高冷气场，一顿饭下来，他除了在秋分讲笑话的时候扯了扯嘴角，一声都没有吭过。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工作。秋分接来了越广元，厚着脸皮也留了下来，看越泽没有反对，就当是默许了。他实在是好奇，有什么事情，居然能把荥元都惊动出来了。

这次不用萧艾开口，越泽将之前关于微澜心法的事情和荥元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众人一同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连空气都沉闷的有些压抑，还是越广元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小姑娘，你在两仪会中修习的是自然系的法术，那在修习以前的那些法术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某一种法术使用起来非常地困难，也许也不是某一种，某一类也有可能。”

荥元补充道：“有相克就有相生，抛开你本身的属性，你必然也会有非常擅长的一类法术。”

萧艾耸耸肩，学校里教的那些死板的课程，怎么会说明这些。就比方拿五行元素来说，虽然大家都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但是也仅限于互相对战，对于自身修习，也还只是单独使用某一种法术，并不会互相转化。不过，相对而言，她似乎更擅长操纵水和风，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越泽道：“风属木，但你多用风刃，也可属金。金生水，水生木，所以你擅长操纵这两项。而水克火，所以离火才会被压制。”

“那木生火啊，为什么不能是我能随意操纵离火？”萧艾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正因为还有木能生火，所以你才能召唤出身体里的火种。但你本性属水，所以离火的力量才会被压制住。目前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越广元也点了点头，“这确实很有可能，若是这样解释，小姑娘你能很快理解微澜心法也就说得通了。微澜心法确实比较高深，越泽当初修习时，也是修炼了很久才能初入境界。不过，目前看来，你已经身负四种元素，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体质了。如果你能够学会五行转化之法，那以后召唤离火，就会容易得多，同样，操纵别的元素，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荥元道：“五行之中就差土了，看来，你对于操纵土元素是弱项。”

萧艾点点头，这是天生的弱项，就像她高等数学一直学不好一样。这几人分析的有理有据，那自己水属性的体质也是没错了，怪不得自己从小就对水有一种天生的喜爱。水属性也好，恢复类的法术比较多，最起码自保起来比较容易。

越广元又道：“如果荥元的说法没错，你现在法力恢复过慢，除了法力透支过度超过身体承受极限之外，确实很有可能是你身体里各类属性力量相互压制，导致你法力在身体里不能顺利流转。学会了五行转化之法以后，你就可以慢慢改善这种情况。”

越泽站起身来，既然已经找到问题症结所在，那解决起来就容易得多了。“从今天起，我会助你修习土属性的法术，五行力量越均衡，你的法力就会恢复的越快。到时候，我们就能看看，没有了水的压制，离火，到底是什么样的，”

暂时解决了萧艾的问题，越泽回到自己的书房里，春分正等在那里，汇报上个月和余林商会的交易财务情况。

刚听他汇报完，冬至也敲门进来了，“主人，关于姑娘所说的那次两仪会给他们下发的那个任务，又有新的消息了。”

越泽扬了扬眉毛，点点头，示意春分也不必走开，一起听着。

“姑娘曾说过，他们这个任务是由十巫直接下发的，是要求他们团队在浮玉大泽南边防守。我确认了一下，确实是如此，而且不止是姑娘所在的这个团队，整个华州地界上，有半数的团队都接到了这个任务，并且都是排名实力比较高的团队。因为任务是由十巫直接下达的，所以这些团队都不能拒绝，必须强制执行。在他们执行任务的当天上午，十巫中的两人带人突袭了白栎城中的庆云会，理由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必须严厉查处。然而我在比对地图的时候发现，这些团队阻击防守的地点，恰好都在庆云会众人逃跑的路线上，再加上突袭庆云会和下达任务几乎是同时，就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有联系。十巫就像要布下一张天罗地网，确保庆云会的人一个也不能跑掉。而且，我也查到，有几个团队，还有姑娘团队的其他成员，确实是击杀了几个庆云会成员。”

春分皱了皱眉毛，“白栎城在华州东南，而姑娘是在浮玉大泽防守，两者之间差了几千里，这庆云会的人是有多难对付，居然还要布下好几层防御？”

冬至想了想，补充道：“我还查到，十巫给姑娘他们团队下达的任务是在浮玉大泽南侧防守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之后，即可结束任务返回；在防守期间，阻止任何人由南向北通过浮玉大泽，而且若是有什么东西从浮玉大泽中出来，一律格杀勿论。这么看来，十巫是真的很担心庆云会的人跑到浮玉大泽吧，毕竟过了浮玉大泽，就算是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了。”

越泽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开口道：“那么最后一句又怎么解释，浮玉大泽里面能出来什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如此忌惮？再说了，若是有能让十巫那帮老家伙忌惮的东西，又岂是他们那些低阶法师能对付的了的？”

两人闻言一怔，是啊，就算庆云会中有什么十巫想要偷偷据为己有的东西，十巫担心有人会带着出逃，那也只能说通在这一路上布满人手。但是，浮玉大泽只是出没有众多妖兽，为何还要在任务上多此一举地要求诛杀从浮玉大泽中出来的东西？

再仔细想想，这事情的确反常，两仪会想要对付一个庆云会还需要如此复杂么，况且还是两巫亲自出手。换句话说，就好比政府军队想要铲除一个地方黑势力，难道还用得着开国大将亲自带队么，省级领导出面就已经够重视了吧？

沉思了一会，越泽心中已大概有了计较，缓缓道：“这件事情，必然根源还是在庆云会，他若是没有什么把柄，能让十巫如此动手？冬至，你去查一查庆云会，不过一定要小心。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个庆云会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蹊跷。”

浮山奇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