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们迁徙到水草丰美的远方
2015年4月2日,我的小羊宝宝沐沐出生,取有水有草之意。听了许多对于羊年生宝宝的顾忌,心内坦然。如若真有所谓生来缺失,那我们就一起迁徙到水草丰美的远方,不怕。
于我来说,无论成家或者不成家,为人母都是一件内心长久期许的事情,如同因缘成熟,山花开放。然而突然有孕对于公司刚刚起步的我来说,依然是一次艰难的抉择。
辗转反侧的夜里,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独身抚养一个孩子,于别人来说许是突然,但于我来说却是十多年来长久给过自我理解与宽慰的事情。如果我与这个孩子的因缘由于某些原因过早成熟,我愿意相信,我们的相遇是自性圆满的安排。纵是枕边无人,纵是孑然一身。
一:年少啊年少
我叫弓田。母亲说,生我那一年,家里承包了一大片田地,盼着年终有个好收成。一个对我的出生颇不在意的家姑说,就叫田吧,靠田而生。而当年种下的大片西瓜在父亲的照料下长得又大又甜,却没能赶上一个好的市场,爷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和父亲用骡子车把西瓜倒进沟渠。自此我的记忆中,父亲再没有温和过,我想必定和那倒掉的西瓜有直接的联系,却如何想不通和我有怎样的联系。
我年幼机灵好动,性情更偏向男儿身,从不与布偶分享心情或交换意见。从幼童时算起,在二十几年的时间中,我时常感受到难以融入整体,与身处的世间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这与我一直以来不曾被关注与爱护的家庭角色有多大关系,我的敏感让我过早陷入关于亲情关系的思考,难以理清脉络。在全部的成长岁月中我时时感受到隔离感,对情感有根源般的期冀与质疑。
从年幼记事时开始,我的父亲母亲在我面前争吵,打闹,伤人之语如水覆地,难以收回。他们带给彼此身体上的疤痕如刀,刺伤我对爱的理解。很多个夜里,父母的卧室里传来打闹声,语句不堪入耳,间或有外物抽打在身上的急躁声,然后是人的痛嚎。也有时候他们将农具变为武器,之后几天内会有其中一人一拳一拐。他们会说:要不是为了田田,我早已离开。而在那时,真正最想要逃离的是我不堪重负的心,我也最终逃离了那个不安宁的家,逃离了那个家里所有负面的东西:吵闹、贫穷、懒惰、互相伤害。然而只有我知道,那个逃离的过程需要经历多少艰难。
父母不间断地带给彼此沉重伤害,同时给我带来信任缺失。我有时会想,倘使我的父母能很好地交流,幼时在恐惧时能够得到温和耐心的理解,那些刺痛人心的伤害不是频繁上演,我是不是依旧会因为过于亲密的人带来一点伤害就被激起强大防备与斗争?
我不知道是单身妈妈这个角色选择了我,还是我长久以来内心的胆怯与畏惧把我推到这一步,使我最终选择了它。比起无人照顾帮持,我更不愿意亲人间鸡飞狗跳墙的争吵伤害带给我的孩子同样的痛苦。我希望他被珍爱,同时珍爱自己。
然而在父母长年累月的争吵中,我内心一直很明确的一点是他们都很爱我,他们都是良善的人,但却难以避免带给他人伤害。
我们的世界这般美,又是这般缺憾重重。
二:远走他乡,为了美
我十六岁只身离家闯荡,在去深圳之前,我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我生活的世界很小,但却最终没有压抑住我想要出走的心。我想最重要的不是出生于何地,腹内诗书多少,而在于自我身心的内核中是否有一枚独立自主的灵魂。
我没什么文化,读书也不多,对人事的感触几乎全部来自于实践。性情中的耿直倔强、对美与真实的追索自然而然地替我剔除了很大一部分复杂的人事。
我决心离开,到远方生活。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远方具体指哪里,只是听人说,深圳四季常青,满城花开。我想,我要到一个四季花开的地方去。然而除了远方,当时的我一无所有。我骑了一辆折叠自行车,背了一个只有一套衣服的背包,坐了将近四十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深圳。因为害怕在找到工作之前就把带着的钱花完,我每天晚上就在肯德基餐桌上趴着,眯一会儿。
来深圳之前我做过很多种工作,服务生、超市收银员、仓库理货、清洁工、保姆、售货员、、、我在社会的低层挣扎生存,看了太多冷眼轻视,清楚地知道这个社会的规则秩序。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默默用力,不要丢失本心。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活,人如草芥,命如流水,而最怕的是,比草还轻贱,比水还顺从。人最忌的是外强中干,定静的性格,深思熟虑,才可有所承担。
我从在别人的公司做中介到与人合伙开公司失败,再到成立自己的小中介公司,加起来不到三年。像一滴水汇入海中,像一粒沙融入海滩,小小的公司在强烈的竞争中势单力薄,苦和累如山压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哭过。
我告诉自己,要去远方,去花朵盛开的远方,去美得以被珍惜的远方。
三:新生
沐沐出生前一晚,我睡得很不好,隐隐担心第二天的手术,我希望从手术室出来后,能迎来我们母子共同的新生。
深夜三四点,失眠,身子很沉翻身艰难,屋子里静得死寂,而我在几个小时后将一个人独自面临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分娩。由于身体情况没法自然分娩只能选择剖腹这件事对我本身就是一场心灵上的考验,我愿意尊重一切顺其自然的事物,但哭过多次之后,我终于还是只能接受医生的建议。
我知道自己那时很脆弱,在有生之中内心第一次感到患得患失。
第二天的剖腹产手术很不顺利,连着麻醉三次,血压一度过低,意识整个是朦胧的,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死。曾听过有人说,女人一生中最孤独的时刻,是分娩的时刻无人为伴,我在朦胧中好像还笑了笑。
麻醉成功后,马上感觉到了来自腹部的挤压,不到一分钟,沐沐出生了。我在瞬间清醒,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我看到另一边的台子上面,护士手里的沐沐像个紫黑紫黑的茄子,哭声响亮,我很想笑又很想哭,还想好好看清他长什么样子,然而麻药作用下的我在下一秒就又睡过去了。
四天后,我仔仔细细得把沐沐看了个够,有点黑,但很结实,爱笑,我沉醉般地想,没错,就是我的儿。
我想起来怀孕快三个月的时候,正是中秋节,我生病发高烧,不能吃药,硬生生扛了过去。孕吐严重,为了沐沐的营养咬着牙吞下食物。体重从孕前的九十斤增加到产前的一百五十斤。这些妈妈们必须面对的困难我一一品味,并且是独自一人。手术前两天我还在工作,将公司的事情都打理好之后,我回家独自打理住院需要的物品,整个过程里,我心无悲戚,满是憧憬。
沐沐的出生于我来说是新生,他消融掉我心中凝滞不化的伤痛。曾经使我感到身心负荷、过早衰老的一切,都被划入昨天。
有人问我:”你是否想过结婚?”我说:“随缘吧。”来人又问:“你最想让你的孩子明白什么?”我答:“要独立,要学会从自然身上汲取力量,此外的其他均不可靠。”
沐沐是生于四月份的小羊宝宝,别人说,羊年的宝宝福薄,四月的羊宝宝没草吃,而所幸我是不在乎他人言辞的羊妈妈。如果这里没有水草,那我就带你迁徙到水草丰美的远方,伴你一生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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