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深山虎啸

作者: 騎馬攝影的執宙 | 来源:发表于2022-07-30 20:54 被阅读0次

    昨日交货顺利,这日辰时比武,刘裕等人也是红光满面,精神奕奕。他们这次在木擂台迎战四位佣兵。这四佣兵是由粟特和匈奴人组成,皆身强力壮,威势赫赫。

    只见一棕发粟特武士左右连环勾拳直击刘裕。刘裕左右轻步避闪,趁隙拳击棕发武士腰部。打得棕发武士趔趄晃悠。自那日败于瑾润,刘裕深自砥砺,早晚苦练武艺,因此今日之战,更加刚猛精辟。

    那棕发武士刚才还来势汹汹,这会被刘裕打了几拳后,就变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刘裕认为时机成熟,便出爪抓向棕发武士腰部,不料对方功底过硬,还能出手阻拦。见此刻不成,他当即右脚一踢,攻击对方下盘。

    棕发武士被踢,蹒跚后退,大声喘气,迟疑不敢上前。刘裕再使出「飘风空步」,逸步飘渺,悄无声息至对方右侧,一掌劈向其颈椎。噗一下,棕发武士应声倒地,刘裕上前解下其蓝腰带。

    刘裕在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取胜,使得师兄弟四人士气高昂。裘胡单挑一狮鼻大汉,拳风疾劲,逼得对手措不及防。洛法奇和褚武前后夹击一辫发匈奴武士。数招后,辫发武士也是方寸大乱。刘裕这次对战一位扎发方脸武士。这武士也学过几招中原武艺,掌力雄强,不容小觑。

    台上比武越是斗得如火如荼,台下人群越是喧吵欢闹。瑾润此时正戴着毡帽,穿了件深褐麻衣,披着羊毛斗篷,也在人群中观看刘裕他们的比武。

    昨晚露莎娜归来,向大伙讲明了她师兄和十字手杖的事。瑾润联想到那晚遇见刘裕黑衣蒙面,自然怀疑这手杖失窃,是刘裕师徒五人所为,只是未向他人明说,而是打算独自查探,或找机会当面问清楚。他还思索着,倘若刘裕他们真是「盗亦有道」,就不会去助纣为虐,纵容奸邪之徒施展黑暗秘术,兴许还能说服他们再从拉斯尔德那盗回十字手杖。

    眼下只有他一人在木擂台前踌躇着稍后当如何探查此事。阿勒特、露莎娜、达哈尔和阿依木则在土擂台观看乌斯塔和吉纳布他们的比武。

    拥挤的人群间,又传来武彩小贩的吆喝声,高喊着下一时段的投注,引起一阵躁动。时下中原各地也有各类博戏投彩,不分贫贵,痴迷成风者不一而足,不过多数都落了个倾家荡产、卖身还债的结局。瑾润不屑此事,看着人群涌向小贩那,只好抽身离去。

    忽然间人群又喧闹起来。却见擂台上,洛法奇腾空一脚,踢倒辫发武士,褚武前去将其擒住。洛法奇便去解了辫发武士的腰带。

    看来他们这一场很快会结束了。瑾润心想道。

    如他所料,场上余下的两名佣兵已是筋疲力竭。双方又纠缠数招后,裘胡突然纵身跃起,双手劈打狮鼻大汉肩胛,直接将其打趴,又骑在其身上摘下腰带。再恢复比武后,刘裕仅三拳就打晕扎发武士,赢得最终胜利。

    片刻后,刘裕他们抽完签,从营帐出来。瑾润拉低了帽檐,又挤进人群中,窥视他们的动向。

    武彩小贩仍在场下吆喝。他听见裘胡的大嗓门声:「还有时间投注巳时的比武,要不投几注?」

    洛法奇道:「我不去了。之前赚的又都赔了,不走运。」

    「可惜投我们自己也赚不到多少,谁叫我们太厉害了。」刘裕哈哈大笑起来。

    「去看看有没有赢利高的。反正现在有闲钱了。」褚武说完,他们四人便挤向小贩。瑾润也跟上,隐藏在人群中。

    裘胡找小贩要了份下一时段的名单。「木擂台有四位波斯秘术师对四位月氏武士。投月氏武士,有十倍回报。但谁都知道波斯秘术师必赢,上一次一盏茶不到就取胜了。」裘胡看着名单仔细筹算着,「其余赢利都不高……这个不错,火擂台,斯基泰女武士对柔然武士。投斯基泰武士有三倍回报。」

    「这个可以。上次我们就投过他们,那时是五倍回报。可惜只投了一注。这次要多投些。」褚武欢喜道。

    「你们投吧。我就不投了。这一轮,投一注的钱,比之前还贵了两倍。」洛法奇淡淡说道。

    「人生就在一『博』。说不定时来运转啦。」刘裕适才比武大胜,一扫颓态,这时正得意洋洋,「我投三十注。」

    裘胡和褚武也都投了三十注。刘裕后来又加了十注。他们又继续查看名单,土擂台还有两伙罗马武士间的对决,便又都给赢利高的红队投了十注,有一又三分之二倍回报。

    他们一下投了这多注,小贩也是乐开了嘴,麻利地将一块块木牌点上代表投注队伍的颜色,交给他们。他们三人身上钱两不够,洛法奇只得怨念满满地拿出自己的钱袋给他们补上。

    「得了,咱们这是把今后十天的饭钱都赔进去了。这事要是师父知道了,非骂死我们。」洛法奇憋屈道。

    「说不定这次可以大赚一笔,又能大吃一顿了。」刘裕爽心道。

    现下距巳时比武尚早,他们便决定先去去逛会市集。瑾润不便跟去,就去土擂台找阿勒特等人。

    此时土擂台比武业已结束,乌斯塔他们顺利进入下一轮。今晚,他们和巴赫提姆等人都将职最后一趟夜差,此后将全力应对拉斯尔德。昨日他们和露莎娜在茶坊商议,众人皆明白与拉斯尔德间难免会有恶战,需提前准备。幸而法扎德和达布丹兄弟二人知道此事后,也决意加入他们。

    阿勒特、瑾润和达哈尔自然也向露莎娜表示愿意帮忙。因而巳时木擂台,那四名穆护的比武,大伙都格外关注。他们已将这四人看作敌人。

    巳时一到,擂台上四名穆护和四名月氏武士皆是严阵待发。因比武规定不能携有金属,四穆护今日都是一身白袍,没有金饼扣披风。比武鼓声一响,只见四人如旋风一般,冲向对手。月氏武士们猝不及防,慌忙后退。好在这四名武士也是根基稳健,后退三步后又能从容接招。

    双方在台上斗招二十余回。瑾润也看出,这四名月氏武士也是内力雄强,拳掌劲猛,不亚于四穆护的气拳。

    四穆护眼见对手实力强悍,心知不可久战。其中一狮眼葱鼻者,缠斗中遽然翻身后退,随即挥舞双臂,呼出阵阵凌厉气浪,再双掌猛击,只听到轰的一声,竟将对方一八尺大汉振倒在地。

    台下人群目瞪口呆之余,那穆护上前扯下对手腰带。见月氏武士倒地不起,医员们忙上场将其抬下。

    「这一招威力太大,不好招架。」阿勒特蹙眉道。

    「这四穆护虽说是马兹达教圣火坛的护法,但实力不及我师兄等摩尼圣座的护法。只是他们四人再加拉斯尔德,确实难办。」露莎娜愁思道。

    「放心,我们人多。到时再叫上穆师叔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忙的。」瑾润信誓旦旦说道。

    接下来穆护们都使出秘术,不遗余力,不及半盏茶时间,又取下一条腰带。局势已对月氏武士们不利,余下两人左支右绌,吃力迎敌,终归败下阵来。众人见穆护实力蛮旱,忧心忡忡。

    之后露莎娜告别了乌斯塔等人,和大伙去人少一点的土擂台观看两伙罗马武士比武。这两伙罗马武士皆是赤膊厚肉,健壮魁梧,拳肘相撞,砰啪有声。两伙人斗了多时,忽见蓝腰带中一人逮住对手一个破绽,俯身下探,旋即抱起对手双腿,撂倒对手,压在其身上解下腰带。瑾润细瞧,这人正是安布罗斯,不禁喝彩叫好。

    「两伙罗马武者都擅长希腊搏击。罗马武学源自希腊。希腊有奥林匹克运动会,如渴盘陀英雄会一样每四年一届,吸引各路武者同台竞技,比试拳击、摔跤、格斗、赛马、赛车等。但在如今罗马治下,已是风光不再。那罗马又独尊基督,斥祭拜希腊诸神的运动会为异端,怕是今后也会彻底消亡。」露莎娜叹息道。

    「这罗马国竟也如波斯国一般,示神灵膜拜为大道,实属荒诞。」阿勒特之言使露莎娜略有所触。

    这些时日她也察觉无论是阿勒特还是瑾润,虽认为世间有诸多悬而未解之谜,但并不信有「怪力乱神」之物主宰苍生命数。纵使认为神灵存在,中原人也可以不信神、不听神、不从神。而中原的上古轶事中,更是充斥着杀神弑神的壮举,连山海神兽都会被烹杀吃掉。

    可见摩尼教若以神灵之名在中原传教,必是举步维艰。所幸摩尼教也绝非膜拜至高无上之神的教派,而法主又让他们传播教义真谛为目的,不必拘泥形式。何况善神与人为友,人必敬之,恶神与人为敌,人必杀之。可见大明尊之道,并不与中原之道相抵。传教之事,兴许还会容易许多。

    「我看,实则是怕希腊人武力强悍了,不服罗马的统治。」瑾润之言,看出了这事的世俗的一面。

    「这话在理。可治国之道,在德不在天。借神治国,只怕终会因神失国。」阿勒特轻笑道。

    「所言极是。这句『在德不在天』一语道出治国纲要,可谓微言大义,令我钦佩。天下若由你来治理,必是民康物阜,四海承平。」瑾润恭维道。

    「你又笑话我。」阿勒特敛眉嘟嘴道。

    「我可实话实说。」瑾润焦急道。他确是说的真心话。只是因他对阿勒特爱慕生情,心中幻想若阿勒特愿自图王道霸业,他当然也愿誓死相随,抛却家国包袱,不再为「入世」还是「出世」揪心了。

    达哈尔圆话道:「我也和瑾润兄一样,想追随小姐建功立业呢。」

    「那倒好,都跟着我回魏国去。」阿勒特嫣然笑道。「好呀。」露莎娜和阿依木也开心唱和道。瑾润只顾看着阿勒特憨笑。

    他们闲话间,台上比武进入焦灼状态。蓝队一人被打掉一颗门牙,优势逆转,岌岌可危。于是他们又看向擂台,盯着比武。

    台下看客们的心情比台上武士们还要急躁,尤其是那些投注的。这时刘裕四人也来到土擂台和火擂台间人群外围。他们看不清台上比武状况,只打听到两座擂台的局势都僵持不下。

    片刻后,火擂台人群爆发欢呼声。一位斯基泰女武士被一位圆脸柔然壮汉拧伤了胳膊,失去了腰带。再接着,土擂台这,安布罗斯的一位黑发同伴扣住对手,安布罗斯上前取下腰带。刘裕听到裘胡低沉地转述这些消息,心情愈发郁闷。

    半炷香后,土擂台比武结束。安布罗斯所在的蓝队获胜。刘裕他们投注失败。

    「算了,就当捐了善款。」褚武宽慰道。可刘裕心里却大不安定。

    土擂台的人群散去,瑾润看见刘裕他们挤在火擂台人群外,便提议留下观看,只是除了人头什么也看不见。阿勒特就叫上阿依木和露莎娜去水擂台看笈多王子的比武,达哈尔也跟去。

    瑾润一人往人堆里挤,又暗中窥看刘裕等人。擂台上,柔然武士再次撂倒一名对手,取下一条腰带。刘裕的心情更为沉重,他心忖斯基泰女武士们败局已定。

    场上最后两名女武士们背靠背,虎眼冷厉,拳脚狠辣,仍在顽强御敌。四名柔然武士轮番攻去,皆被迅猛铁拳刚腿击退,其中一人还被打肿了脸颊,吐出一口鲜血。台下看客们无不敬佩斯基泰女武士们的勇猛,但也心知她们坚持不了多久。

    双方又斗片刻,女武士们拳势越来越弱,终被柔然武士们掰倒,一人腰带被扯下。见胜负已明确,台下看客也走了一些。瑾润趁机又挤进人群,离刘裕他们进了几步。人群中虽然七言八语,夹杂各方语言,可毕竟乡音亲切,熟悉易辨,他也得以偷听到他们四人的谈话。

    「这下可真全作善款了。」褚武叹气道。

    「哎,没有富贵命。接下来还是继续省吃俭用吧。」裘胡也叹口气,接着又对洛法奇说道,「回去还你钱吧。」

    「免了,我也当被你们拖下水。今后每人都请我吃顿好的。」洛法奇怨道。

    「我欠你的最多。」刘裕愤愤不满,「果真是逢赌必输。这辈子就没好运过。」今日早些时候的喜气全都化为乌有,他此时内心极为不甘。

    「以后还是多听师父的教诲,靠运气吃饭不靠谱,还是要凭真本事。好在昨晚交货顺利。再多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一样可以发财。」洛法奇安慰道。

    「是啊,再多些这样的活也不错。可师父说,那鹰眼人绝非善类,帮他杀虎取心的事做不了。」裘胡说道。

    「那白虎不也是凶兽。我们之前去白虎寺,不就发现后山设有结界,就是为防白虎下山,危害牧民牲畜。」褚武说道。

    「师父之意是说那白虎既已被镇住,就不会害人,也没必要去害它。可如果哪天结界失效,白虎一样会成为祸害。不如我们先去除掉它,既为民除害,又能去鹰眼人那领赏钱。」刘裕振奋道。他急于做些什么来消除内心的苦闷。

    「我可不去。师父说神兽不能随便戕杀。」洛法奇不悦道,「师父还说鹰眼人要虎心、十字手杖、点金石怕是有歹意。」

    瑾润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那我一人去。今晚就去。我欠你的多,投的也最多,都输了,不甘心。」刘裕固执说道。

    「这又何必。这次也不像之前亏了个倾家荡产。现下不是还有大量余钱吗?」褚武劝道。

    「你该不会那晚大雨摔傻吧?走,回去喝一杯。把私藏的酒都喝完,忘了这些晦气的事。」裘胡搭着刘裕肩膀说道。

    刘裕并未告知他们那晚遇见瑾润的事,只说自己走急了路滑摔了个鼻青脸肿,被他们好好嘲笑了一番。但那晚的怨愤并未化解,这时反而愈发强烈。

    「师父也说那鹰眼人干什么事也与我们无关。上苍自会去应对。况那白虎也是灾星,除掉有何不可?我去取那虎心,再去领赏钱,咱们再大吃一顿,方能除这晦气。」刘裕坚定说道。

    「也罢。你倔起来就劝不动。」裘胡轻叹道,「不过你可要早点回来,师父问起来,我们没法帮你撒谎。」

    「好,午后就去,日落能到那,子夜前就回。师父问起,就说有位姑娘看上我了,邀我喝茶聊天去。」刘裕逗得一伙人大笑不止。

    瑾润偷听他们说话不曾意识到比武已经结束,人群走走散散。刘裕等人也说笑回走,未曾留意到戴毡帽穿斗篷的瑾润。而此时瑾润也打定主意,今晚也去白虎寺一趟。

    他日中随阿勒特他们去吃了午饭。下午比武休场,为明日第三轮比武检修擂台。他们无事可做,露莎娜便提议去藏书阁,想看看有无秘术相关的书籍,好提升功力,应对强敌。阿勒特也同去。而达哈尔则要和一伙疏勒武士送行,他们昨日比武失败,只能遗憾离去。

    瑾润盘算着去白虎寺,就说想去西郊骑马,看看白虎寺等西郊名胜。未时未到,他便告别大伙骑马西去。西郊一路烈风劲猛,他又快马催促。这马儿也是久未野游,这时愈发欢腾,健蹄飞奔,吓散了好几团羊群。行至西山亭时,见回城行人渐多,他才放慢马速,终在红日西沉时抵达白虎寺。

    此寺山门雕有三尊慈目抿笑佛头,雄伟阔气。门前数根拴马柱也是雕着狮、虎、力士,生动有趣。瑾润找了处野草多的拴马桩拴好马,因不知自己多久才能出来,就喝了几口水,又从包裹中取了四个胡萝卜,自己吃了三根,喂了一根给马儿,才踏进山门。

    这白虎寺依山而建,树丛稀疏,塌了数百台阶后,听闻梵音袅袅,溪流潺潺,才见一座鹅黄佛殿,门楣彩雕华丽,殿顶十六尊罗汉威严肃穆。

    瑾润正想溜到后山去,忽有三位小沙弥跑来向他问话,他也不明白,只好指着佛殿,佯装拜佛,入了佛殿。殿内立着一尊鎏金释迦佛立像,被鲜花和烛火围簇着。两侧还有壁画,只是此刻光阴暗淡,难以看清。

    他见殿外沙弥已走,便快步出去,绕过几栋传出诵经声的房舍,赶往后山。后山道路上还有一殿,供奉着执金刚神,再往后,两侧山体皆雕有石像,几尊庄严祥和的菩萨像间,还有诸多怒目獠牙的力士,在昏暗光线下异常鬼魅。

    两尊金刚力士间,有一石室,室内烛光摇曳,室外却躺着一位和尚。他上前查看,那和尚已经昏迷,再看石室后,一道铁门已开。看来刘裕已经进去了。他当即箭步跨过铁门,上了后山。

    后山山路崎岖,一片砾石地后又见一杨树林,飒飒作响,幽幽无光。他正踌躇不前,猛然听见虎啸声,还夹有噼啪烟火声,便寻声冲入林中。岂料林中卒然刮起风雪,枝叶呼响,雪沙遮目,寒风凛冽。他立即裹紧斗篷,定气凝神,逆着强劲风暴艰难前行。

    可前行越久,风力越强。而当他后退几步,风雪又变小了。他发觉蹊跷,转身往原路走,风雪嘎然消失。他又掉头,寻着虎声去,风雪再次刮起。难道这风雪是什么法术,隔绝着白虎与寺庙?如此看来,不可硬闯。

    他又前前后后走了几步,感受风力变化,寻思这烈风不正如对手猛拳?他再次运气定神,当下便走出「斗转星移」,踮脚踱步,踏着北斗七星旋转方位,左旋右绕,前迈后撤。如此方行得百来步,终走出这片树林。

    暗夜星光下,眼前又是荒凉乱石,唯有一双靛蓝虎眼炯炯发亮。那虎足有两人高,毛色雪白,四足粗硕,身上另有好几处烧伤。它本左右摆步,警惕四周,忽注意到瑾润,遂即狰狞怒吼,前爪下按,欲跃起扑向他。

    惊险间,却见一人影窜出,跃身挥舞杵棒劈向虎头。白虎旋即转身,抬爪搧去。瑾润趁机纵身飞步,一掌「破军撼山」攻向白虎。

    白虎右爪被击一掌,也未能煽中来人,脑门却被一棒击打。那人见一棒击中,毫不犹豫,又一棒刺向虎眼。白虎应棒后缩,往后一跳。

    瑾润这时闪到白虎身后,又连出数拳攻向白虎腰腿。白虎一声咆哮,扫尾劈来。瑾润跃身飞起,跳到另一人同侧,看清那人正是刘裕。

    刘裕挥舞大棒接下白虎一爪,又喊道:「你怎么在这?」

    「我偷听到你们的谈话,知道你们偷了手杖。」瑾润正对刘裕喊着,忽见白虎一爪挥来,紧急避让,幸好只是被抓破衣袖和斗篷。

    「你也学小人,偷听别人的谈话啦?」刘裕恶声恶气道,又退到离白虎数十步外避险。

    「我是想劝你们重新盗回十字手杖,不要助纣为虐。」瑾润举起地上一块大石,朝白虎砸去,而后闪身到刘裕跟前。大石未曾击中,反使白虎愈加暴怒。

    「你出多少酬金?」刘裕没看他,只顾挥棒上前攻打白虎。那白虎又是一声咆哮,只震得山摇地晃,穿云裂石。白虎身旁巨石闻声崩裂,飞弹散去。刘裕慌忙后撤百步外,与瑾润一样捂住双耳,运气敛神,以浑厚内力化解这石破山惊的声喊。

    瑾润听闻刘裕适才所言,不知是气是笑,待虎啸过后,乃道:「先解决这白虎要紧。」说罢又拾起地上几粒碎石,朝虎眼砸射。白虎头中几下,顿时恼怒,朝瑾润狂吼,正欲扑来。

    「好。」刘裕言罢,趁着白虎奔向瑾润当头,箭步飞跃,一棒劈向白虎。白虎也是机灵,扭头张口接招,一口咬住大棒,一爪抓向刘裕。刘裕只得松手,跌落在地上。

    白虎再次伸爪扑向刘裕。刘裕翻身躲开,又跃起伸手抓住杵棒,欲将其从虎口夺回。怎料那猛兽却一个甩头,将他抛得远远的。

    瑾润快步上前,趁白虎想咬碎大棒的机会,纵身而起,聚浑身气力于右拳,使出「巨门碎星」拳,正中白虎额头。拳触虎额,速即出气,砰轰一声,山石飞溅,伴随虎威咆哮,瑾润被振到地上,玉佩露出胸前,那白虎也趴在地上直喘大气。

    刘裕不顾身上摔出的伤痛,捡起落在地上的杵棒,纵身跳起,聚真气唤出「鲲鹏扶摇」之术,一跃冲天,又转身将棒头直指虎头,扑身砸下,捶裂虎额。噶扎一声,虎口、虎额崩出数道热血,喷了刘裕和瑾润一身腥。

    瑾润赶紧抹脸擦嘴,啐了几口,朝瘫坐在虎背上的刘裕瞪眼道:「你就不能轻一点。白虎何罪要遭此暴击!」

    刘裕也擦了把脸,喘气道:「你可不知这大虎有多凶戾。费了我全部的符纸和火粉都杀不死。难不成你要用圣人大道降服它?」

    他言毕跳下虎身,一脚将虎尸踢倒,又取出腰间匕首,刺向虎胸,费了好久,掏出一颗沉甸甸的虎心。

    「你当真要把这虎心交给那波斯人。你师父都说那人有歹意。」瑾润急匆匆走向刘裕。

    「你是怎么知道十字手杖和波斯人的事?」刘裕将虎心收进布包里,挂着腰带上,然后靠着虎尸坐下。适才大战,他已是精疲力竭,左肩和背部也有数道血痕。

    瑾润刚才那一拳也用尽全力,便也靠着虎尸坐下,对刘裕说起露莎娜和他师兄的事。

    当下皓月当空,心宿东升,寒气袭人,阴风刺骨。二人靠着尚有余温的虎尸,任凭虎血染红衣背,渗透衣布,黏在身上,感到丝丝暖意。

    刘裕听完,说道:「当真有黑暗秘术,能操控亡灵?我们还当他只是想长生不老。」

    「那你们愿再把那十字手杖盗回?」瑾润问道。

    「多少钱?」刘裕随口道。

    「我出门没带多少银两。你开口,回江东再给你,我还能保举你。北府兵正在招兵扩军。你不是想建功立业吗?武冈侯王稚远乃是我好友。我将你推荐给他,他能保举你入北府兵,做个司马什么的。」瑾润这话,引起刘裕兴趣。

    这北府兵乃是谢玄所建,随谢玄打赢淝水之战,声名显赫,其治所又在京口。是故刘裕也曾想过投入北府兵,只是不愿仅做个小卒而作罢。但眼下他并不急于答应,只是长叹一口气。

    「你可知道我们师徒五人为何来参加这渴盘陀英雄会?」刘裕看着地面血迹,轻笑说道:「只不过想得到一枚点金石,好还清债务,拯救我和褚武的亲人。」

    「你们亲人怎么啦?」瑾润关切问道。

    刘裕叹声续道:「被债主扣留为质。若六个月内不能还清债务,就要卖身为奴。可这也是我自己的错。我曾好赌成性,总期待能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但逢赌必输,以至倾产,田亩尽失,幸亏发小出现,为我还清赌债。我发小叫褚武,字质彬,他曾与你交过手。你必是见到他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他曾随商船去广州、交州,贩卖南洋商货,赚了不少钱。但又遭遇海难,不仅钱财化为乌有,还险些丢了性命,多亏遇见东归的师父、裘胡和洛法奇三人,承蒙搭救之恩,也拜师学艺,习得一身道家功力,精通摸金盗物的本事。我那赌债,也全亏了他的这身本领才能还清。我便也拜广明子为师。」

    月光照着热气腾腾的血水泛着光点。瑾润靠着虎尸静静倾听,他开始明白为何他们师徒五人感情深厚,理解他们的「盗亦有道」。刘裕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但我和质彬毕竟在江东安家,这偷盗之事终归不可长久。见母弟三人衣食无忧,我们二人又打起南洋海运的注意,与旁人集资雇船,下海贩卖丝绢瓷器,去交州换来扶南、林邑的珍珠象牙,或者波斯、天竺的金银宝物,想着能大赚一笔。不料除了第一次走远外,之后次次都是在返航时遭遇海难,风暴、触礁、海匪,竞相袭来。我们不甘心,开始借债,想着总该会有一次成功吧。可果真是次次遇险。别的商船安然无恙返回江口,我们的却总遭劫难,以至旁人皆称我们为灾星,不愿与我们商货同船。眼看还本无望,欠债却越来越多,师父便告诉我们渴盘陀藏有点金石的事。若能得到这点金石,化石成金,不仅能还清债务,也能永解日后之忧。」

    「天下又怎么有这样的神物?岂不是人人都来抢了?」瑾润听闻刘裕遭遇愈发悲悯,但又对既希望于这离奇的点金石而不理解。

    「也并非人人能用。那点金石若无法术,只是件白玉雕刻的鬼工球。但师父知道方法,能使其焕发五色光彩,发挥神力。这也并非易事。」刘裕淡淡说着。瑾润听此想起那本《昆仑神石录》提到的「五色者造物」。莫非真有此物?

    「那波斯人也要这点金石?」瑾润想不清这点石成金又与黑暗秘术有什么联系。

    「我们也不知他的真实目的。再说那人带了不少钱财来此,必是有大图谋,谋备充分。就算我们再从他那盗回十字手杖,他也能再雇别人帮他。还不如想一计,一劳永逸解决这事。」刘裕起身道。

    「刘兄有何计策?」瑾润起身问道。

    「现在没有。明日上午再商量吧。我们下午才比武。现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山下有水涧,先把身上的血迹洗了,黏糊糊的,怪不舒服。」刘裕边说边拉扯衣襟衣背。

    「好。脚踵都沾了虎血,身上没一处干净的,连玉佩都染满血。可惜了这件羊毛斗篷,还好穿了身粗麻衣。」瑾润拍拍身子,掀起斗篷一角,看着抓痕愁起眉头。

    「快走吧,娇公子。」刘裕笑道,「我还要悄悄去归还这柄金刚杵。我是找那尊执金刚神借来的。果然是件神器。你之前没见到,那猛虎可一口咬碎大石,但却咬不动这杵棒。你看这上面,竟也没寸许牙印。」

    瑾润接过这杵棒,仔细抚摸查看,见其冰冷如铁,表面光亮无痕,滴血未沾,当真是经过刚才恶战,仍旧完好如新。他今晚开始相信,这昆仑之地,确有神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第二十回 深山虎啸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geshw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