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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如果你相信命运,也许是因为,你愿意相信,美好的事情,终究会发生。
如果你不相信命运,也许是因为,不好的事情发生时,我们无能为力。
静十八岁那年,镇上来了个瞎子,他走街窜巷地说给人看相。静那年要考大学,心想要考省城的好大学,便背着妈妈去找了那个瞎子,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静的妈妈是高中语文老师,多年班主任,从来不相信这些,所以静去找瞎子那天,同妈妈说是回姥姥家看姥姥去了。
瞎子摸着静的手,静脸通红,瞎子忽然说,“姑娘,你这是大富大贵的命。在古时,是要做皇后的。”说毕,不做声。那个小镇在中原,虽离省城不远,可静也就小学毕业时同父母去过一次省城,连北京都没去过,这哪里来的富贵命。静都没好意思再问瞎子,自己到底是否考得上省城的大学,便塞了一张五十大元的钞票给瞎子。她听人说,瞎子既然泄露了天机,便需封个红包给他,免得折寿。
“谢谢你。”静悄悄地走开。
“姑娘,你一定会发大财的,来日享了大福,可要记着我这个瞎子说的话。” 瞎子的声音一直跟着静的脚步飘远。
发财?享福?大富大贵?这听起来是一件遥远的事情,此时不是静所思所虑。她心里焦急的是,来年的高考。至于本班的班长,隔壁班若干悄悄给她递纸条和复习资料的男生们,她通通没有兴趣,也从不放心上。这发大财的事情,不是自己发了,就是嫁一个有钱老公发了。从小,静的父母对她要求高,严肃的家风造就了静独立,上进的性格。她是个要强的孩子,靠别人的事,压根没想过。
静的爸爸在镇上的一家厂里任供销经理,自静懂事起,就走南闯北地跑供销,常年不在家,但是他对静格外疼爱,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静带小礼物,也同她讲外面见到的新鲜事,他常常鼓励静,长大了,要走出小镇,到外面去看看。每次他这么对静说,静妈妈都会瞪他几眼,她可不愿意静远离小镇,她只盼着静,安安稳稳地找人嫁了,平淡过一生。
可瞎子为什么说她是皇后的命?皇后的命,是什么命?
静一路走回家,也没想通这件事,更不好问妈妈,只得当瞎子是在安慰她,说些好听的给她。只要明年考上省城心仪的大学,静的心愿就达成了。
来年的夏天,静如愿考上省城的好大学,学的是经济专业。静的数学好,妈妈觉得有良好的数学基础,学起经济来不吃力。其实静喜欢英文,想报考外语专业,妈妈不让,生怕她学了外文便跑到外国去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妈妈可不舍得静远走他乡。省城也就几小时的车程,静的妈妈感觉女儿就在身边,想了,就去看看。
在美女林立的经济系,静平淡如云。她不喜欢社交,也不参加社团活动,唯一的闺蜜叫影,是个特别外向,活泼的女孩,家住省城。影同静的性格完全相反,她热情如火,朋友满天下,周末常常叫静到家里做客,或是两个人一起逛街。要说俩人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没有男朋友了。 喜欢她俩的男孩子很多,但是影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就没有答应任何人的追求。 课余时间,影不是在苦读英文,就是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比如她最喜欢合唱团,再有时间,就同静形影不离,去图书馆,或者到城里逛街。
四年时光平淡地度过,静和影顺利地毕业。虽然静的追求者不少,可她就是觉得差点什么。至于差什么,她说不好,感觉少点什么。难道是缺少帝皇气概吗?静偶尔会想起瞎子说的话,觉得自己很好笑,居然还记着那些话。
大四那年,影忙着考雅思,报加拿大的大学,她心心念念要到温哥华读书。
温哥华?加拿大?留学?
一切都那么的新鲜。静的爸爸说过,他希望静长大后要到外面去看看,人生难得走一遭,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只有自己去过,才知道,原来世界同自己想的如此不同。可静妈妈那儿怎么办?静内心的那团火,被影点燃了。 她特地去找了资料,温哥华是个美丽的城市,位于加拿大的西海岸,它是离中国最近的大城市。
影是一个对自己人生规划得井井有条的女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走什么路。静则不同,总是走一步,看一步。影拉着静一起复习英文,一起考雅思,一起报学校,说大家有个伴。虽说静不敢肯定是否能说服妈妈,也不知道自己去温哥华到底干什么?为什么要去?但是冥冥中有一双手牵引着她,静稀里糊涂地,同影报了同一所理工学院,学会计。为什么学会计?因为影打听到,在温哥华,会计专业好找工作,容易移民留下来。
静和影凭着优秀的大学成绩,七分的雅思成绩,很快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静在收到通知书那天,都没敢告诉父母。她想,反正加拿大留学签证拒签率不低,自己是否能获得签证还未可知,就没做声。在办签证时,因为要出具存款收入证明,她偷偷地告诉爸爸,并得到他的帮助,拿到证明。爸爸向来鼓励静出去看世界,所以全力支持,他甚至对静拍胸脯说,外国的学费不是问题,只要静能留学,交通费学费生活费他一并负担。
不知是不是因为运气好,静和影的签证很快就下来了,她们需要立即启程,去参加学校的夏天课程。 拿到签证,静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都那么的虚幻。温哥华是千里万里之外的枫叶之都,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的相识,便是影。等待着静的是什么?她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静心里虚得很。
静的妈妈终于得知静要到温哥华上学的事情。她开始是不相信,便把静的护照拿来看,看到花花绿绿的学生签证,写着洋文,印着女儿的照片。 那个下午,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女儿的护照,用手摸了一遍又一遍。护照上的照片,摸一次,就哭一次。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桃子,终究接受了,即使把眼睛哭瞎,静也一样会走的事实。
走的那天,静的父母,和影的父母,一起把两个女孩子送到省城的机场。说好了不哭的静妈妈,看着女儿进安检了,站在栏杆外流眼泪,不敢大声哭,就一边挥手一边擦眼泪。静的爸爸说她,快别哭了,女儿不就去上学了吗?放假了就回来,快着呢。 你就当她还在省城,一切同以前一样。
一切还能同以前一样吗?静的妈妈喃喃自语。
直到坐在从北京飞往温哥华的飞机上,静还感觉像做梦一般,不真实。当她看到窗外的云海,当她听到加拿大航空的西人空姐,用英文问自己要喝点什么,静口中蹦出,“orange juice (橙汁)。” 她真的要喝橙汁吗?还是说点橙汁比较安全,说橙汁这个单词比较容易?静让影使劲地掐自己,她要感觉一下,这一切是否真实。
影全程没有半点难过和不舍,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一刻都不想睡,心里全是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幻念。
温哥华,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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