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前尘诛月

PS：本文部分灵感来源于《朋友》澎湃 作，但大多为原创。本文纯属虚构，但部分事件为作者亲身经历改编

本文与《晨光乍现》除有相同人名外没有任何关系

图片均来源于网络，侵删

引子

“这是第73次实验，绝对会成功的”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个针管，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眼的白光和雪白的墙壁让实验室充满压迫感；“病床”上躺着一位看起来尚且没有15岁的女孩，手臂上，腿上布满了导管。

他把麻醉剂打了下去，刚想按下开关让机器运行起来，一回头，女孩坐了起来，她的眼睛，也随之缓慢地睁开了……

她的瞳孔没有丝毫的生气，只剩下空洞和彷徨，但她机械地拔下导管后，却轻轻上前，拿起了男人因害怕而摔落在地上的针管，机械地刺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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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睁开眼，迎接我的是刺眼的白炽灯与雪白的天花板，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肺部急需空气才继续呼吸；轻轻张嘴想叫个人来，却发现喉咙干涩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似乎是躺在病床上，肚子有些空虚感，我想看看周围，却感到无比沉重。

我妄图去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一阵头痛却让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但我的脑中一直单曲循环着一个场景，那似乎也是在医院，从窗户中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应该是重症监护室吧？我对医院没什么印象，里面的女孩满脸是血，眼睛早已闭合。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跟我有些许的联系，虽然她的脸被血迹覆盖了一大半，依旧掩不住她令人感叹的面容，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就连躺着，都让人感觉生人勿近。

而我……好像在叫她沈望欢？

我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使不上劲，我看了一眼手臂，那上面插着各式各样的导管，似乎是用来输液的；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我有些迷茫，因为我对她连心头的一丝丝地牵动都没有。

她的衣着很朴素，并没有打扮的痕迹，岁月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变得很深，皱纹爬上了脸颊，留下残缺的痕迹。

“秋寒，你醒了啊”那个女人看到我睁开了眼，立刻上前递了一杯水，“怎么样？还好吗？”

我把头抬起一点，在她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喝了几口水，张了张口，沙哑地吐出几个字：“我怎么了？”

她面露忧愁地看着我，“你在上学的路上一不小心被一辆车撞了，脑部受到了损害，医生说你失忆了，我是你的妈妈”。

“我叫秋寒？”

“嗯”

“我爸爸呢？”

“他待会就来”

“沈望欢是谁？”

她突然不说话了，似乎想了一会才道“那也是你的一个朋友，她跟你玩的很好，但她在你出车祸的两个月前死了”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记忆中沈望欢确实看起来死了。

“对了”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今天10月14号，刚好是你的生日，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掏出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

“你一直没有手机，这部原本早就买好了，但你出了车祸……还是给你比较好”。

“6月31日是什么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数字。

她似乎思考了一会，“这是沈望欢死的日子”。

我把头转向窗外，外面的阳光不是很刺眼，却让人感到烦闷；我微微仰起，有些起来的欲望。

“你现在还没完全好，不要起来！”她突然吼到，声音里严厉带着些许温馨。

“那好吧”我乖乖地躺下，“你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吗？”。

“好的”她拉了一个椅子过来坐下，“你叫秋寒我跟你说过了吧？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刚满13岁，你的成绩不会很差但不刻苦，你上的课很多，很自律，你经常跟我抱怨你的同学太幼稚，你的思想很奇怪很多人不能理解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讲了一大堆，我耐心地听着，却感觉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就感觉这个人应该是沈望欢。

我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又把头扭向窗外，妈妈也停止了叙述，跟我一切呆呆地望着窗外。

“寒寒，你醒了啊，我听你妈妈说你醒了就立刻赶过来了，你怎么样了？对了，今天是你生日，欸瞧我这记性，忘记给你带礼物了”一个男人突然冲进来，他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身躯因为发福而显得笨拙，不过……也可以说是憨厚？

看样子他就是我的爸爸了，我看向妈妈，她心虚地低下头。

我醒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这个病房里，没有拿起过手机，怎么发信息给我爸？她和我爸爸，就像知道我要醒一样。

“别嚷嚷，寒寒她失忆了，你不记得了吗”妈妈跟他说，他似乎也是愣了一下，才说：“噢对对，寒寒，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我摇摇头。

“也对，你都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我”他的声音有些哀伤，我却丝毫感受不到他感到悲伤；“寒寒，我是你的爸爸，欸之前我一直为了工作，没怎么关心你，没想到就这样了”他顿了顿“对了，你以前最爱玩狼人杀了，你还记得吗？”

我对“狼人杀”这个词没有半点印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欸，你不要打扰寒寒了，寒寒刚刚醒来，再让她休息会吧”妈妈插了一句，却已经起身想拉爸爸离开。

正合我意，我还想去我的脑中搜寻零星的片段。

贰

又过了几个星期，我的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就准备回去上学；初二上学期的知识我学过一些，不会落下太多，医生说我的失忆只是忘掉以前的事情而已，并不会影响学习和将来的生活。

第一次到学校，班里的同学看我的眼神——应该是陌生且疑惑吧，他们有些人试图像跟我说话，但还是被别人拉住了。

我总是感觉他们窃窃私语的话题与我有关，却无法肯定，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应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该玩的还是玩，写作业的写作业。

终于，中午准备吃饭的时候，有个同学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秋寒，我是我们班的班长，中午我们会排队出去拿饭，你跟着就可以了，拿完饭之后等一会就可以开始吃，吃完饭可以去装汤，如果不吃了就把剩饭什么的倒在那个垃圾桶里，然后把盖子，饭盒和勺子分开放……”

她一边耐心地对我说，一边指着门外及各种地方。

别的同学都叫她琪琪。

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我吃完饭，又找到她，“那个……我们怎么去午休？”

“噢噢，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带你上去吧”她笑语盈盈， 可是刚刚跟她一起玩的女孩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其他人都叫她菲菲，似乎她的脾气并不好，但是跟琪琪却是很好的朋友。

她们带我到午休室的门口，貌似要在这排队一会，我靠在墙上，这里的生活对我来说很陌生——我都忘了，怎么可能熟悉呢。我自嘲地想。

“沈望欢……真的好熟悉”我试图再去回忆一下。

又是一阵头痛欲裂，我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去问琪琪；我觉得既然沈望欢是我的好朋友，那她应该也在这个班上。

“琪琪，我们班之前是不是有个叫沈望欢的同学？”

我感觉到她有些惊愕地看着我，然后说“是啊，怎么了？”

“她的生日是不是6月31号？”我继续问，似乎想肯定她的存在。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菲菲上前说“6月31号都不存在，六月只有30天啊”。

我霎时呆住了……对啊，6月只有30天，我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希望琪琪能帮我打个圆场，比如讲讲沈望欢什么的，“秋寒……沈望欢她跟你同一天出车祸，只不过，她死了”。

琪琪的话让我一阵晕眩。

同一天出车祸……

她死了……

我的脑中如同翻江倒海，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烈的头痛，记忆开始回闪，

那天我和沈望欢一起上学，似乎我们都出了车祸，但她为了保护我……？

死了？

我的胃里抑制不住一阵阵恶心，我似乎又看见那血沫飞溅的场面；肉沫似乎飞到她和我脸上，浑身的血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估计是沈望欢替自己挡下了一大半的伤害，亦或者沈望欢保护了我以至于她受到了严重的伤乃至死亡？

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这不禁让我对自己更加陌生，我仿佛感受到她的四肢支离破碎时的痛楚，感受到她克服恐惧在我面前面对这那辆失控的轿车，甚至感受到她将要死去前对我欣慰的笑。

我定了定神，比起同学，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妈妈，我更愿意相信沈望欢早就死了。

其实也算是我自欺欺人吧……

学校的床很硬，我根本睡不着觉；我仿佛自我催眠般对自己说望欢的死与我无关，琪琪她是骗我的为了吓我。

我没有深想琪琪为什么要吓我……也不想深想，怕我自己把琪琪的谎言戳穿，然后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班里的同学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在这里丝毫感受不到同学之间所谓的友情，按照我潜意识我想法，我跟沈望欢都出了车祸，沈望欢死了，我却活了下来，无异于是我害了沈望欢。

至少很多人会这么想。

自习课，我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外面的风景才能平息我波澜起伏的心情，云朵随风而飘，阳光懒洋洋地照耀着地面，正是秋季，南方的秋天虽不会很明显，却也有些树木的叶子已经微微发黄，风也比干燥的夏天凉了很多。

为什么……我会有对四季的印象？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我仿佛突然被抛入大海，没有人在我身边，我感受到我从座位上措不及防地倒了下来，我周围的同学瞬间涌上来，似乎还在叫着我的名字。

隐隐约约，我却感受到了似乎有人在叫我

“沈望欢！”

这是那时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叁

自从我在学校晕倒，妈妈放心不下我的身体，便让我一个人在家通过网课学习。

车祸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却没有特别大地影响我将来的生活。我不清楚原来的我的理想，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平凡地走完余生。

网课对我来说效果很好，每次考试我都可以考到年级前十，虽然我的身体依旧不是很好，但我发现只要我不回忆以前的事情，就不会再出现窒息感和晕厥的状况。

我顺利地参加了中考，考进了我们市还算好的一所高中，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和现在的朋友，不再纠结沈望欢的存在和我那次晕倒前听到的“沈望欢”，似乎父母也很欣慰我现在焕然一新的状态。

我的生活，因为那次车祸而变好了？

高考结束，我回家打算收拾一下我的房间。

虽然说是收拾，但因为我一直有这样的习惯，顶多就是打扫打扫柜子里的东西罢了，其余的更没必要了。

我看向我衣柜上方的柜子，那几个柜子很高所以我一直没有想去打开看看，今天正好无所事事，我便搬了一个椅子过来，踩在上面，打开了柜门。

我爸妈还没回来，不然他们不知道我会有多震惊。

里面是一叠叠的，各式各样的本子，有16K的，32K的，甚至还有很小的那种记事本。每个本子的花纹都独树一帜，各有各的风采。我一本一本耐心地翻看，原本以为这是以前的我做的笔记，可是看到第一本，那种窒息感又油然而生。

这次我没有晕倒，而是脑中涌入了大量的记忆。

这些都是我以前写的小说！

我自己都开始佩服我自己的想象，那些最平凡的感情在这个陌生的“我”的手里变得强大且不可摧毁，所有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牵挂仿佛都变得万分精彩。

“我”的毅力超乎我的想象。

我一本一本翻完，记忆已不再显现，我没有记起更多的细节，但事实却在我的脑中刻下——

我的梦想是当作家

我最好的朋友不止沈望欢

我小学的一个朋友跟我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我最擅长写言情

我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

……

……

我关上柜门，把椅子放回客厅，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嘎然而起，

这个场面似乎似曾相识。

再睁眼，我又躺到了病床上，还是惨白的白炽灯和雪白的天花板，房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妈妈和爸爸都在一旁看着我，那眼神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悔恨。

“秋寒，你醒了”妈妈率先开口说话了，但声音却丝毫没有感情，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翻柜子好不好”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跟我说。

好陌生……

“我……我真正的父母……在哪”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这是我所有记得的，比较重要的事”我对着面前自称“沈望欢”的人说。

大概在一个小时前，这个称自己为沈望欢的人在珠江的栏杆边上站着，她特意找了一个很少人会来的地方，似乎是想自杀。

出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拦下了她；我敢肯定她对我也有莫名的熟悉感，所以我贸然请她去这家咖啡店聊聊天。

“看来你父母真不负责任”她笑着说，“不过应该也不能这么说，你的父母也算还好，不像我的父母，我一醒来就告诉我真相，搞得我花了一个星期才接受事实呢”她笑嘻嘻地，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叫沈望欢，你叫秋寒”

“嗯”

“我现在是一个作家，你是一个公司的总监”

“我们的生活，差异挺大的呢”没等我接话，她又开始自顾自地说了。

“之后你听到什么都不要震惊，按照你的说法，你知道自己以前的记忆便会有窒息感甚至晕厥，请你抑制一下，我可不想坐牢”她用近乎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们两个，是一个人”

“我们原本是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这个身体的名字叫沈望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两个失忆的时候你对沈望欢有印象而我对秋寒没印象，秋寒是你父母给你的名字”

“我的父母是沈望欢这个身体原来的父母，他们告诉我真相，因为那次车祸对沈望欢的创伤很大，加上他们想保留两个人格所以一直在做实验，想把一个人格分离出来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去，他们很病态吧？所以那次车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促成了实验的成功，但原来的身体是我现在的身体，所以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后遗症，而我当时差点要成为废人了呢”

她笑嘻嘻的态度让我有点不开心，但她说的时候，似乎我那断了线的记忆渐渐开始全部分裂，重组，融合

她并没有撒谎。

“因为我有原来的记忆，所以我一直坚信我将来会成为作家，其实这个梦想应该是你的”她笑了笑。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以前我们两个在一个人的身体里的时候，爱写文章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啊”她又笑了笑。

“因为车祸和实验，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不过这一点你应该现在才懂吧？以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格，以为自己过的很好，其实你完全脱离了自己原来的样子，我是受你的感染才爱上的小说，可是我对文字的敏感度远远不及你，有点可惜，你放弃了你的梦想，不过也不能怪你，谁叫你的窝囊废父母不想失去你呢，按照你的性格，如果你知道这些事，你早就离开他们了吧”。

我没有想过沈望欢是这样的性格——其实仔细想想，似乎她说的也对，她原本就不是我的朋友，是跟我争一个身体的人格。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父母不想让你离开？”我还没说完她便替我讲完了问题，“因为是他们求我们真正的父母把你的抚养权给他们的啊，要是你知道了，你还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吗？”

我强忍怒气，虽然他们不是我真的父母，但我们起码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请回吧”。

“当然不是啊”她笑了笑，我察觉出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回去吗”她伸出手。

“回去纠正自己错位的错误”

她的眼角洋溢着单纯的笑，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单纯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女孩，她的嘴角没有任何伪装可言。可她又是怎么问心无愧地说出那些话的呢。

“我真是一个可悲的人”我冷笑两下，“我没了我最爱的理想，以前我认为，平凡地活着就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最不想平凡地活着，我想追求我自己的理想，我不想变成别人眼中的好孩子，我不想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我想活成我自己的样子”。

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我无法抑制自己地颤抖，沈望欢没有安慰我，我一个人缓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

“不晚哦”她的眼神很单纯，“你不想变成行尸走肉，你讨厌你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晚”。

“什么意思？”我有些迷茫。

“我没有在怂恿你自杀”她轻轻地说。

“你该知道这些事了，我跟你说几个名词，你就懂了”

“轮回，沈常白，孟婆，七神六鬼，幻世，荒暮大陆”她轻轻吐出几个字。

恍然大悟后，她已经离开了。

我对着她的座位，“谢谢你”。

我轻轻地，在心里说。

尾声

十五的月亮异常漂亮，照着湖面水波荡漾，我提起鞋，轻轻走向湖中心，感受清风拂过我的面孔。

我和沈望欢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我是一个错误，我造就了沈望欢错位的人生。

我也造就了错位的我。

我原本就应该是沈望欢的一部分，但因为一瞬间的错位，我变成了我，她变成了她。

该回去了。

“幻世，你好”

湖面，突然波澜四起，然后又渐渐平静了下去。

秋寒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我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的幻想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