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一位中年大叔举起相机,要给站在他旁边的小伙子拍照,小伙子很不好意思,一直说别拍别拍了,大叔仍执着地举起相机咔嚓拍了好几张。不仅如此,还如采访般声音洪亮的一再询问:“刚刚你为什么让座?你说一说为什么让座,车上这么多人,只有你让座,你说一说。” ——这是我在地铁上看到的一幕,起因是有位孕妇上车,这位小伙子看到后让了座。大叔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之后,继续在车厢里高声讲话,批判了整个车厢的其他乘客,评价为“都在看手机,不知道让座,配不上首都该有的样子”,事实是,其实只有他在把让座看做一件如此特别的事情。坐在那里,很为大叔感到尴尬,滔滔不绝地陈述着显而易见的错误观点,并为之愤怒不已,且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本身就是不文明行为的一种。
这件事让我更深地意识到,个人对世界的认知有多局限,我们所坚信的所谓“事实”,有多大可能根本就是错的。评判他人是件特别容易的事情,检视一下自己每天所说出的话里有多少是在做评价,又有多少的评价是基于片面认知的,就会发现,评判这件事,是怎样慎用都不为过的。
我有个朋友是北京本地人,有次和他一起去王府井,正是假期,看到好多外地游客在街上兴高彩烈的拍照。朋友见此十分不解,脱口而出:“就是个购物的大商场,有什么可拍的?”我跟朋友说:“也许对你而言就是个商场,但对这些第一次来到北京的人来说,王府井就是一个重要的地标,是他们来过北京的证明。”朋友想了想,赞同了我的说法。而我之所以能够想到这点,是因为我本身也有过初到北京的经历,也曾陪同第一次来北京的父亲在各个人潮涌动的所谓景点拍照过。那么,那些我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呢?如果没有类似的机会让我看到自己的认知偏见或者错误,我是根本都不会知道的。这是最可怕的情况之一,不自知,且不知道自己不自知。
但即便不能自知,仍可以做一些事情来减少错误评价的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前,尽量克制自己评判的欲望,然后,尽可能不带偏见地去了解事情真实的样子。
在北京坐地铁上下班的人都知道,地铁站内的电梯乘坐是有默认的规则的,右侧站立,左侧通行,也一定遇到过左侧的队伍走着走着突然不动了的状况。这时如果你观察一下,会看到很多人在抬头向前张望,看是谁站在了不该站的地方,并向其投去不满的目光。从前我也会这样,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站在我前面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正在向她的妈妈解释:乘电梯的时候要站在右边,左边是快速通道。我突然想到如果换作我的父母来到北京,第一次坐地铁,假设我没有像这位姑娘一样告诉他们,他们也是不会知道要怎么站的。所以,我们在赶着上班时遇到的站错位置的人,很可能并不是故意要影响他人,他只是不知道而已,我们要做的,只是告诉他我们知道的规则就好了。至于批判、不满甚至愤怒,根本没有必要。
除了减少犯错,慎用评价的另一个好处是:当你从一开始就不加克制地把矛头朝向他人时,也就阻断了从别人那里获得建议来修正自己的机会,而友好的处理方式,会帮助你逐渐减少那些不自知。就像地铁上遇见的那位大叔,如果有人愿意站出来和他讨论,也许他是可以听得进去的,但他的态度已经屏蔽掉了这种可能。
懂得个体的局限性,慎重使用评判的权利,是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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